未多時,見楊永信身披麻布服,頭上戴白,有些踉蹌地挪著步子走進屋,神情悲痛,稍稍穩住身子遂屈身拱手一拜,啞聲道,“林御史,恕楊某有傷在身,禮數不周。”
林盡染回敬一番,遂趕忙扶起,收斂心神,淡然道,“楊家二爺客氣,且先坐下說話。”
楊永信連連擺手,再言道,“有傷在身,不便久坐。林御史不必在意,儘可坐下聽楊某分說即可。”
瞧著楊永信的模樣,是欲說些楊氏的家事?林盡染心中暗想,未和他多拘禮,只徑直坐下,待他說來。
“大伯父之死確與我無關。”
楊永信第一句話便令林盡染愣住了。
可只兩息的功夫,林盡染旋即淡淡一笑,便倒了盞茶,放在楊永信的手邊,又稍稍一抬下頜,令他繼續說下去。
“任···任將軍的確尋過楊某,可他早已和楊永書有所勾結,我爹對楊永書極為信任,事無鉅細皆會與他商議,連如何與大伯父府上的蘇三搭上線,楊永書都能知曉。”
楊永信險些說出任來風,可他終究是個將軍,又怎可直呼姓名。
林盡染細細呷了一口茶,遂問道,“所以楊老太爺之死是你父親下的令,還是你大哥楊永書,亦或是他二人皆這般想?”
“定然不會是我爹下的令。”楊永信聽聞,毫不猶豫的回答,許是覺得方才有些急了,微微頓了頓語音,才徐徐道,“我爹知曉大伯父時日無多,加上綰···楊湜綰既是女子,又是叔父的後代,如何能承襲楊府家業,我爹又顧念手足之情,怎會痛下殺手?”
“那你的意思是,下令謀害你大伯父的是你大哥?”
“他不是我大哥!”
楊永信的面上略有些猙獰,顯然稱楊永書為大哥甚是不滿,手上的指節被捏的發白,可稍稍冷靜些後又猶疑道,“可能是任將軍與大伯父有什麼仇,既他與楊永書共事,知曉如何傳令給蘇三也並不稀奇。”
只是這句話說出來,倒襯得楊永信似是有些心虛,半晌都未敢再多言一句。
“對你那仲父,楊仲山,你可瞭解?”
許是覺著楊永信還未編好他言辭,林盡染索性主動出擊。
楊永信眼簾稍垂,遲疑了片刻,低聲道,“聽我爹口中說起過一二,林御史若是想聽得詳細,恐得去問問楊永書。”
“說。”
這既是扯到上一輩的往事,楊永信也僅聽得些隻言片語。說是楊氏宗族當年在江北一帶也算是有名的世族,彼時已有了長子楊伯平,作為庶子的楊仲山本是要過繼給其他宗親。
可奇的是,接連過繼給兩家,那宗親的長輩莫名其妙的歿了,傳言是被他剋死,這就有了楊仲山是個‘不祥之人’的說法。
楊仲山過繼給宗親之事因此不了了之,其母作為最得寵的小妾也漸漸被疏遠,可終究未有剋死雙親,只是楊仲山的地位與府中下人幾無差別。
楊氏兄弟中,僅楊仲山與楊叔同的關係最近,似無嫡庶之分,即便此後兄弟幾人都做了買賣,楊叔同對楊仲山也會多番照料。
楊氏的榮耀起於楊伯平將兄弟幾人說服,賭上身家,悉數押在彼時還是皇子的楚帝上,不過這場豪賭確也得來碩果。
“陛下許大伯父以名,許叔父以權,許我爹以利,而仲父則因當年過繼一事剔除家譜,因此未有封賞。彼時楊氏宗族除叔父外,舉家南遷,而仲父因心中憤懣,從此杳無音信。”
道了許久,楊永信的嘴皮子都快說幹了,旋即拿起手邊的茶水灌了下去。
林盡染又將茶水續上,可心中卻是暗暗想到,楊氏宗族滿門算來也有從龍之功,可陛下終究對世族頗為忌憚,況且的確也賞賜‘名利權’三物,而除楊叔同以外的其餘楊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