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在生產部門待了兩年。她這個副主任除了聽聽員工意見,每個月底寫一份工作報告交給廠長,領二十五塊錢職務津貼以外,和其她員工再無任何不同。
為什麼要一直留下來?也許是這裡有一段美麗回憶。也許是她有些害怕重新開始。這一段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故事對她的打擊有多大,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她曾經以為不需要用語言表達的默契是最美麗最深沉的,她為自己擁有這最深沉的美麗而竊喜過。想不到它也最殘忍,結束起來都不用交代一聲,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杜若在生日那天收到李保國的禮物,那是一部精緻的mp3,裡面只有一首歌,《陪你到天亮》。那是她以前喜歡唱的。有時候喜歡一首歌就像喜歡上一個預言。為什麼她會喜歡這首歌呢?多像是她和他的寫照!如果她喜歡的是另外一首歌,和他的結局會不會是另外一個樣子?再多想已沒有用。李保國還是記得她的。他一直理解她的感情。這多少是一點安慰。
杜若反反覆覆聽那首歌,直聽到心頭滌盪的愛與怨消失得乾乾淨淨,只剩下純粹的距離。感情是有的,緣份也不是沒有,但是愛情是需要現實基礎的,就像水庫裡蓄滿的水,有了方向還得有河道才可以盡情傾出。她和李保國之間沒有這條河道。
其實放手一段情也就殺死一首歌那麼簡單。杜若覺得自己到了離開的時候。
……
在大街上碰到葛飛和王姍。據說他們的愛情遭到了葛市長的強烈反對,兩人只好做一對有家不能歸的野鴛鴦,等事情出現轉機。王姍看杜若的神情趾高氣揚,只差在頭頂上插一面象徵勝利的小小紅旗迎風飄揚了。
嫁人吧。每個人都要有一個結局。這是她必須面對的一件事情。她和葛飛非愛情的前提下經歷一場,又有和李保國擦肩而過的深深遺憾,總算也明白一個道理:在一起生活有愛情固然是好,沒有愛情也未必不能到老,沒有愛情的兩個人能在一起總有些因緣,在一起久了,也能互相溶入些許情愫。不同之處在於,有愛情的生活就像崎嶇的山路,行程有緩有急,堅持到最後能見到無限風光在險峰;沒有愛情的生活雖然是一路平淡,就像人工修翦出的園林,處處是人工的經營的痕跡,卻也有它細緻的情韻。真正的差異不過是前者促進人進步昇華,後者平庸安寧一些。
可是有葛飛那樣一節,怎麼著她也不能找個太差勁的吧。縱然她想往事不要再提,讓一切從頭來過,那些三姑六婆的口水是能淹死人的。雖說最終是她沒有給葛飛挽回的機會,可以肯定的是在外人眼裡,一定是葛飛甩掉了她。說來說去還是經濟基礎決定人的地位。她再不肯示弱也沒有用。要想補救,還得用事實說話。可是在這小城裡要想找一個外部條件比葛飛強的男友還真是有難度。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了。
杜若又一次感受到了環境的強勢。它是那樣堅不可摧,杜若意識到自己無法戰勝,只有逃離。
“杜若,你在哪裡?快過來我這裡!打的過來。老孟回來了!”昔日同學打來的電話。當初那一班同學各有背景,比正取班的學生還風光。像她這樣無根無基又沒有具體目標自費來讀的人沒有幾個,這有限的幾個經過這麼幾年的優勝劣汰,同學聚會早就不見了臉孔。自她和葛飛分手後,再也沒有接到邀請的電話。今日這電話實在有些叫人意外。
“哪個老孟?”
“你現在還算不上是貴人吧!已經染了多忘事的毛病?孟國良,人稱孟夫子的那個!人家現在是真正的貴人了,倒還記得你!指名想見你呢!快過來吧!很多人都在。老孟請吃飯!”
杜若怎麼會想不起孟國良呢?那是她認定的第一個知己。孟國良是和她一樣沒有根基畢業後沒有著落的為數不多的幾人中的一個。杜若是有關注他的未來去向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