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鄉公主即將臨盆,自然不會頂著毒日頭赴宴,倒是她的胞妹饒豐鄉公主在座中。
上一回在齊王府饒豐鄉公主當著眾人的面指責使君夫人,席間好幾位夫人當時也在場,不由暗暗留意兩人的臉色。鍾薈淡淡地朝饒豐鄉公主頷首致意,接著便轉頭與長廣郡太守的嫡次女寒暄起來。
與素日來往的夫人娘子打過招呼,鍾薈便在齊相夫人戚氏身邊落了座,側過頭笑吟吟地與她攀談起來。
戚氏初看靦腆木訥,幾次相處下來鍾薈便發現她是個機靈有趣的女子,只不過齊相的態度立場仍舊十分曖昧,鍾薈與她只能是泛泛之交。
“這紋樣到四新巧得很,沒見過呢,”戚氏佯裝細看鐘薈的衣裳,探身湊過去,再她耳邊輕輕道,“一會有粗好戲看。”
鍾薈挑了挑眉,詫異地看向她,戚氏用紈扇遮住半張臉,揚起尖而小巧的下頜,朝著某個方向點了點。
鍾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陳大郎的妻室沈氏垂眸端坐,看不出什麼異樣,只是神色顯得有些凝重。
沈氏察覺到有人在看她,略微抬頭,與鍾薈四目相對,託茶碗的手輕輕一顫。鍾薈向她微微一笑,把這一幕看在眼裡。
戚氏必定是知道些什麼,鍾薈也不急,用碧玉箸從金蓮葉盤中夾起一塊壓成荷花形狀的糕點送到嘴邊,斯文地咬了一小口。
說是賞荷宴,不過荷花又不是什麼稀罕物事,哪家園子裡沒有,一眾女眷誰也不肯走出帳外頂著大太陽賞花。用完午膳後,房氏叫人撤下食案,取了雙陸、彈棋等博戲之具來,眾人一邊消遣一邊談天,倒也其樂融融。
帳中冰山融了又換,換了又融,如是三四次,紅日開始西偏,晚風漸起,暑熱逐漸消退,女眷們開始三三兩兩走到帳外觀賞晚霞中的荷花。
接下去的夜宴在玉壽堂,房氏作為主人自然要先去準備,遂起身與眾人告辭,兒媳沈氏身邊的濟南郡夫人宋氏仗著年紀大,慣愛管別人家閒事,側身對沈氏道:“阿沈不去幫幫你婆母呀?”
沈氏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也不搭腔,只搖了搖頭便轉過身去和旁人交談了。
濟南郡夫人討了好大一個沒臉,忿忿地捏拳捶捶膝蓋,自言自語似地嘟囔道:“現如今的年輕人吶……”
房氏走了約兩炷香的時間,有婢子匆匆走入帳中,環顧四周見房氏不在,便對沈氏稟道:“大娘子,雲麓鄉公主殿下駕到。”
婢子並未刻意壓低聲音,眾人聽得一清二楚,那城府不深的便露出了訝色,雲麓鄉公主與陳二郎的婚期定在今年十一月,這時候按說該避嫌了。
鍾薈留意沈氏的臉色,本來最該吃驚的人卻是毫無驚訝之色,彷彿早就知道雲麓鄉公主會來似的,只是扶了扶髮髻上的步搖站起身道:“快請。”
雲麓鄉公主著一身水藍色仙鶴紋吳紗衣裳,臉容明麗,態度傲慢,眾人起身行禮,她也懶得搭理,只潦草地點點頭應付過去,有些咄咄逼人地對沈氏道:“郡守夫人何在?”
在場不止一個郡守夫人,不過誰都知道她要找的是房氏——到十一月房氏便是她婆母了,雖說鄉公主身份高貴,可她畢竟已與陳二郎訂了親,如此不把舅姑放在眼中,即便是天潢貴胄也說不過去,饒豐鄉公主是她阿姊,這時候理當出面教訓幾句,鍾薈往她那兒一望,只見她正閒適地搖著紈扇,顯然是不打算管——出門在外連逢場作戲都不屑了,可見王妃一系與高氏的子女劍拔弩張到了什麼地步。
濟南郡夫人宋氏照例要做和事佬,向雲麓鄉公主行了個禮,自作聰明地勸道:“鄉公主殿下找您婆母有何事?陳夫人去”
雲麓鄉公主一聽“婆母”兩字便冷笑起來:“婆母?夫人這話說得有趣,我何曾嫁入陳家?我自個兒怎麼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