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郎。
他解了幞頭,頭髮用牙簪束起,在月下信步,越發顯得清俊出塵。
寧十一郎也看見了沈宜秋,怔了怔,旋即回過神來,停住腳步,遠遠向她一揖。
沈宜秋回以一揖,道了聲“失陪”,正要離去,卻見寧十一快步向她走來:“林兄請留步。”
沈宜秋只得停下腳步。
寧十一鬼使神差一般穿過廊廡,走到三步開外,不敢再靠近。
沈宜秋道:“寧兄,有何見教?”
寧彥昭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嘴唇動了動,躊躇半晌,方才輕聲問道:“殿下……待你可好?”
沈宜秋對寧彥昭始終有些愧疚,但聽他如此問,亦覺甚是無謂,也不作答,只是斂衽行了個禮:“有勞寧公子垂問。”
寧彥昭心知她已嫁作人婦,在他送還那條帕子時,他們此生已然毫無瓜葛,但人總是貪心的,她深鎖重重宮牆之內,他只求再看她一眼,待真的看見了,又覺一眼不夠,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似在她眼角眉梢尋找著什麼。
他驀地意識到,自己只是在尋一些蛛絲馬跡,好證明她迫不得已嫁給太子,心裡仍對他餘情未了。
他反覆問她過得好不好,想聽的卻是一句“不好”,這念頭叫他心驚。
就在這時,廊上傳來腳步聲,沈宜秋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小黃門手捧著個木匣快步走進來。
她對林彥昭揖了揖:“少陪。”便即向那小黃門走去,笑道:“中貴人有何貴幹?”
那小黃門時常在太子跟前伺候,平日常來承恩殿,聽太子妃打趣他,忙行個禮道:“不敢當,奴見過林待詔。奴奉太子殿下之命給林待詔送點東西。”
沈宜秋看了眼盒子,是個黑檀螺鈿書函,不知裡頭裝的又是什麼好東西,笑道:“僕謝殿下賞賜,有勞中貴人跑這一趟。”
小黃門一臉誠惶誠恐:“折煞奴了。”便捧著匣子,隨沈宜秋一起回下榻的小院子。
寧彥昭佇立良久,直至沈宜秋的背影消失在迴廊盡頭,這才轉身往園中走去。
進了屋,沈宜秋從小黃門手中接過盒子放在案上,開啟蓋子,取出箋紙。
興味盎然地展開一看,只見上面畫著一隻蒼勁有力的……雞爪子?
她一看題字,方知畫的是梅枝,再仔細一瞧,那“雞爪子”的腳趾間果然擠著幾簇可憐巴巴的五瓣小花。
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殿下有心。”
頓了頓道:“有勞回稟殿下,我很喜歡。”
小黃門大喜,叉手行禮:“娘子早些安置,奴這就回去覆命。”
說罷一溜煙似地退了出去。
太子正忐忑地等著迴音,見那小黃門回來,清了清嗓子道:“娘子怎麼說?”
小黃門道:“回稟殿下,娘子見了畫兒愛不釋手,捧著看了又看,滿面笑容,連聲道好,娘子叫奴婢傳話,說喜歡得緊。”
尉遲越睨了他一眼:“娘子必不會這麼說,定是你添油加醋。”
小黃門搔搔頭:“殿下明察秋毫,奴略有誇大,不過娘子的確喜歡得緊,笑得可開心了。”
尉遲越嘴角微揚,心道果然得有一技傍身,幸而小丸喜歡丹青,正是他所長,若她喜歡的是音律,調絃弄管他就不能奉陪了。
接連數日,太子始終沒機會與太子妃雙宿雙棲,只能在晝間召“林待詔”上馬車伴駕。
一行人晝間趕路,夜宿驛館,五日後抵達甘泉宮。
甘泉宮位於甘泉山上,即是秦時林光宮,漢時更名為甘泉宮,是古時祀天之處,亦是長安北塞的軍事要衝,宮中建有通天台,高三十五丈。
這是途中唯一一座行宮,便是他們是夜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