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刮目相看,原以為她定會藉機告狀,添油加醋地數落兄長頑劣,沒想到能想到這一層,倒是她看低了這孩子。
再開口時就多了幾分鄭重:“你祖母一向與我說起大郎,也是發愁,可又沒法子可想,孫子畢竟隔了一層,總不好越過他耶孃師長去管教。”
“三老太太說的是,”鍾薈蹙眉道,“只是阿耶難得歸家,要說師長……”她自己也苦笑著搖了搖頭,“今日上課時阿兄的婢子在一旁煮茶焚香,還時不時與他說笑一二,夫子耳力目力想是不濟了,竟絲毫未察覺。”
姜曇生院子裡是如何群鶯亂飛的光景劉氏自然有所耳聞,這也是姜老太太最看不慣曾氏的地方,不能約束郎君也就罷了,給繼子安排的伺候人竟是清一色的弱柳扶風妖妖嬈嬈,並且一推二五六,只道生得粗笨的他看不上。
劉氏沉吟片刻道:“此事別說老太太不好置喙,秦夫子一把年紀,若是平白無故將他攆走,怕也不太厚道。”
“阿嬰絕不敢欺師悖祖,”鍾薈忙不迭地否認,“夫子雖嚴厲不足,但授課極是耐心細緻的,學問高低恕阿嬰眼拙看不出來,為我們幾個年幼的開蒙總還是夠的,只不過阿兄將來是要擎起門楣的人,夫子年高,精力恐怕是有所不逮。”
劉氏縱然心有七竅,這些事卻是兩眼一抹黑,一句話也插不上,只聽她娓娓說來,頻頻點頭。
“前日聽夫子說起,外間也有儒者聚徒教授,譬如他提到過一位什麼北嶺先生,據說是海內宗仰的大儒,學問很是了得,又不計榮利地傳經育人,門徒有上百人,其中不乏貴遊士子,阿兄將來想必是要出仕的……”
鍾薈這一番話倒是沒做假,這位北嶺先生確實是位博學的鴻儒,不但於周孔究測精微,老莊之學也是造詣深遂,更重要的是他有教無類,只以傳經為己任,若是姜曇生能拜入他門下,必定大有裨益。
只是有一點她方便地忘了,這位夫子的脾氣與他的學問一樣大,學生稍有偷慢懈惰,便是一頓急風驟雨的板子,任你是皇親國戚還是世家子弟一概不論。
而且這學館設在去都城三十餘里的山坳裡,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乃是高姓盛門發配紈絝子弟的首選之處。
“如此說來,這倒是極好的一條道路!”劉氏欣喜道。
“我也就是白說說罷了,阿兄是斷無可能去的,”鍾薈低落地道,“秦夫子說這北嶺先生收徒不看束脩,規矩繁多,此乃其一,再者這學館在山裡,而且任你是王孫公子也不能帶奴婢伺候,一應起居都得自己動手,清苦得很,母親那麼疼阿兄,恐怕是捨不得他去的……”末了又嘆了口氣惋惜道:“若是能拜入這位先生門下,非但能砥礪其材,還能結交一二益友……”
鍾薈見三老太太一臉若有所思,知道自己話也說到了,恰好蒲桃端了吃食和茶水來,便見好就收地鳴金收兵。
三老太太吃了一盞茶,用了些乾果,便要起身告辭。鍾薈著蒲桃捧來一個細細長長的木匣子,開啟雕壽字紋的蓋子,露出一根素雅的琥珀簪子來,鍾薈親手交與劉氏道:“這根簪子我年紀小壓不住,放了有些時日,望三老太太莫嫌棄。”
劉氏自然百般推拒,鍾薈只是堅持,最後推卻不過只能收下,連連為難道:“小娘子折殺老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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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太太回松柏院覆命,先拿了新得的琥珀簪子給老太太瞧,口裡連稱罪過。
姜老太太酸著臉道:“是她孝敬你的,你就收著吧,”終究忍不住撇了個白眼道,“這小沒良心的,我老婆子白疼她了。”
劉氏笑得見眉不見眼:“我也說呢:‘有好東西不先緊著你祖母,回頭怕要尋我晦氣’,小娘子道‘祖母房裡好東西海了去了,哪裡稀罕我這些物件,我不去著她討要便是孝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