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一般幽暗莫測,不是司徒錚那樣不加節制的嗜殺和瘋狂,而是分毫不爽、恰到好處的野心。
司徒徵對他們有救命之恩,他們與汝南王府因而多了一分親近,逢年過節總不忘備一份厚禮,在京都時與他幾個子女也多有來往。然而此一時彼一時,當初衛琇是衛家遺孤,無依無靠的少年郎,而今卻是天子信臣,都督青徐的一方刺史,汝南王對青州有所圖謀,他們是絕不能獨善其身的。
他既然將手伸到青州來,總不是為了攪渾水消遣頑。在多疑的齊王眼皮底子下撳入蔡賓這顆釘子,可想而知有多難。
汝南王處心積慮做了那麼久的局,絕不是為了替別人做嫁衣。
“君終,無適子,其國可破也。”齊王世子雖體弱多病,齊王妃卻是個靜淵有謀的女中豪傑,齊國落到世子手裡,有王妃坐鎮,單憑一個齊相能攪出什麼風雨來?更何況青州刺史還是王妃的堂侄!
若她是司徒徵,就趁著齊國內亂的機會把齊王、齊王妃、世子、司徒迅一網打盡,扶立幼子,透過齊相遙制青州,屆時幽、並、冀、青盡在他囊中,只需再拿下兗州,揮師西向、直取洛陽也並非痴心妄想。
還有一個衛琇,有此前在青州的一番動作,若換作是她,絕對會趁著他羽翼未豐之時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衛阿晏!說什麼早些辦完事陪她去海邊看月亮,根本就是為了麻痺她扯的瞎話!
“阿棗——阿杏——”鍾薈眉頭一皺,揚聲喊道。
等候在屋外的兩個婢子面面相覷。阿杏小聲道:“娘子怎麼醒了,郎君不是說……”
“噓!”阿棗白了她一眼,“娘子又在喚了,先進去再說!”
兩個婢子忐忑不安地走到屏風裡,只見主人披了衣裳站在視窗,手裡拿著把紈扇使勁扇著。
“喲,半夜三更的穿得這樣齊整,”鍾薈斜睨著他們, “這是要上哪兒去?”
“這不是……娘子……”阿杏欲蓋彌彰地搖頭,語無倫次地解釋。
“不是什麼?” 搖了搖扇子,嘴角掛著冷笑,“今日不是該輪到阿棗值夜麼?你這是湊什麼熱鬧?”
阿杏摸摸圓圓的鼻頭,訕笑道:“奴婢睡不著……來尋阿棗姊姊說說話兒……”
阿棗是兩人中較為機靈的一個,看這情形知道糊弄不過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求娘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要瞞著您的!”
阿杏有樣學樣,也跪倒在地,帶著哭腔道:“娘子饒命,奴婢也是被逼的……”
鍾薈一見這兩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氣不打一處來:“你們是我的婢子還是衛十一郎的婢子?那麼聽他話你們找那姓衛的要月例去!”
“娘子……”阿杏從下往上怯怯地望著她嘟囔道,“奴婢的月例是衛家給的呀……”
她說得沒錯,鍾薈一時語塞,隨即罵道:“你們倆!胳膊肘朝外拐的臭丫頭!這些年真是白疼你們了!就知道幫著郎君欺負我……說!他怎麼吩咐的?”
阿杏經不起嚇唬,見娘子臉色不好語氣生意,立即竹筒倒豆子似地全交代了:“娘子,是郎君下的命令,這迷香也是郎君點的,方才那棗茶裡的藥也是郎君給的,說……說等你睡著了把你抬上馬車送出城外的也是郎君,您可別怪罪我們啊……”
鍾薈竟通情達理地點點頭:“嗯,也對,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起來吧,阿棗你伺候我洗漱更衣,這季不是新做了套出門穿的褲褶麼?給我找出來。”
“還有你,”鍾薈朝著阿杏點點下頜,“去前院看看車馬和侍衛準備好沒有,郎君不是要送我出城麼?想來已經都備齊了吧。”
“娘子,這三更半夜的您是要去哪兒啊?”阿棗趕緊問道,她可不信娘子會按著郎君的安排乖乖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