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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或許有人記得,畢竟死而復生的瓊華仙子,容貌與那少女生得如出一轍,除了左眼下那點淚痣。
只是沒有人敢在瓊華仙子面前提及此事。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郗子蘭終究還是知道了,她這副軀殼的舊主人,曾經當了她阿爻哥哥十年入室弟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得知此事,一向有些嬌縱任性的郗子蘭不哭不鬧,也不去找謝爻求證,卻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從早到晚,整整一日,連許長老來了都不開。
許青文無計可施,只好去清寒崖請謝爻出關。
郗子蘭這才開啟房門走了出來。
時值初冬,仙門雖不比凡世,可畢竟不是陽春,這個時節已有些冷了。
郗子蘭只著一件單薄春衫,赤著雙足便走到廊廡上。不知為何,足足過了十年,她的神魂與軀殼仍舊未能完全融合,她又在玄冰中過了兩百年,本就比常人畏寒,不過走了幾步,玉趾已凍得通紅。
她彷彿渾然不覺,紅著眼眶,淚光朦朧地看著謝爻,小心翼翼道:“阿爻哥哥,你這三年總是閉關,是因為不想見到我麼?”
她一向是活潑明媚的,即便死在冥妖腹中也只是一瞬間便失去了知覺,未經痛苦,也未留下多少陰霾。
可此刻她臉上的悽然便是心腸最硬的人見了也要心碎。
謝爻溫聲道:“別胡思亂想。”
一邊解下身上青袍,想要替她披在肩頭。
郗子蘭卻往後退了一步:“可是因為看見我會想起她?”
不等謝爻說什麼,她的眼淚已經洶湧而出。
她頃刻間崩潰,捂住嘴泣不成聲:“要是早知道會這樣,我情願不要軀殼,情願不要醒過來……”
這倒不是虛言。當初她在玄冰裡偶爾醒來,被寒冷和孤寂包圍,只渴望著能出去,只要能有具軀殼讓她附身,無論什麼樣的都行,可一旦活過來,便越來越看到不足。
如今得知這具軀殼的主人與謝爻還有一段師徒緣分,想到自己無知無覺地封凍在玄冰中,那個人卻能與謝爻朝夕相伴,代替她受盡長輩們的關懷,她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謝爻蹙了蹙眉:“別亂想,本就是為了你才帶她回來的。”
他是要說服她,聽著卻有些像自言自語。
冷嫣早已知道真相,可親耳聽到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仍舊覺得心被尖針刺了一下,儘管她早就沒了心。
對於郗子蘭,這句話卻像一道光,她仰起淚痕交錯的小臉:“當真?”
“嗯。”謝爻頷首。
郗子蘭破涕為笑。雖然謝爻的語氣仍舊是淡淡的,但他一向清冷內斂,能說出這樣的話,便足以說明他在乎的還是自己。
郗子蘭被淚水洗濯過的笑容像春雨後的桃花一樣鮮妍。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喃喃道:“那女孩也怪可憐的。”
她心裡安穩了,心胸頓時開闊了,也有了餘裕去可憐別人。
謝爻無動於衷:“人各有命。”
螻蟻有螻蟻的命,冷嫣想。
郗子蘭見謝爻如此絕情,倒越發可憐起那無名的徒弟來。
謝爻見她露出不忍之色,便抬起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安慰道:“不相干的人,別再提她了。”
這個動作冷嫣無比熟悉,剛到重玄門時,她還是時不時想起下界的爹孃,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捨得把自己的親骨肉送給別人,當成牲畜宰殺吃肉,每當這時候師父就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在她身邊坐下,把手放在她頭頂,輕輕按一下,然後來回撫摩,緩緩地,溫柔地。
他也是這樣溫柔地告訴她:“不相干的人,別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