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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長老嘆了口氣,搖搖頭:“到底有傷天和。”
謝汋收斂了笑意,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莫說師兄和長老們不忍心,我也捨不得那孩子。可是親疏有別,一想到小師妹孤零零地在玄冰裡等了兩百年,我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許長老用帕子掖了掖眼角:“說的也是,每回看見那孩子的臉,我都忍不住想起子蘭小時候多麼玉雪可愛……”
凌長老道:“不提親疏遠近,子蘭身負羲和血脈,關係宗門大業,甚至整個清微界,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復活她。”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雖說可憐,可那孩子的壽數十年前就盡了,便是入了輪迴,也是在下界一世世地受苦,若我是她,寧願換這十年無憂無慮。況且阿爻也沒有薄待她。”
夏侯掌門點頭道:“師弟這十年來對她算得仁至義盡了。”
許長老面露憂色:“此事不會給兩個孩子留下什麼業果,影響他們修行吧?可掐算清楚了?”
凌長老有些著惱:“那是自然,我豈會拿兩個孩子的修行開玩笑,不知掐算多少遍了。”
他頓了頓:“否則當初怎會讓阿爻收她為徒……”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冷嫣卻瞬間明白過來,師父如父,父親要取孩子的性命天經地義,連天道都不會干涉,何況她一個凡人拜入仙門,在清微界過了十年好日子,天道認真清算起來,或許還是她反過來欠了他們。
若這就是天道,天道何其荒謬。
冷嫣將這一張張熟悉的臉看過去,剛入門派時,她整夜整夜睡不著,是許長老在床邊輕輕唱著關於鳳凰和麒麟的童謠哄她入睡。
章長老的天留宮裡花果繁茂,他每回見了她都要塞一堆最好的果子給她。
凌長老不苟言笑,但會用他珍愛的大禹鼎煉出糖豆一樣甜的丹藥給她吃。
還有掌門師伯,對師兄師姐嚴苛,見了她卻會露出難得的笑臉,彎下腰,摸著她的頭頂問她功課學得怎麼樣。
當然還有謝爻,她敬若神明的師尊,她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捧給他還怕褻瀆他的師尊,他們都是一樣的,只有她不一樣,對他們來說,她是牲畜,是螻蟻,是草芥,因為她只是個凡人。
以前他們總是對她說,天道宏遠,無論出身清微界還是凡界,只要道心堅定,都能修成正果。
現在他們說,她能在清微界過上十年好日子,便是落得個魂飛魄散也該感恩戴德,因為她只是個凡人。
原來一個人即便沒了身體,也能感到徹骨的寒冷。
幾人唏噓感慨了一番,夏侯掌門沉吟片刻,向謝汋道:“小師弟,玉京的事你可安排妥當了?”
謝汋瞥了眼面無表情的謝爻,向夏侯儼道:“大師兄放心,姬氏和窮桑氏我都去了信,窮桑氏畢竟是他外家,他母親和外祖早已不在了,窮桑氏不會多管閒事。至於姬氏……”
他頓了頓道:“且不說他們與我重玄的關係,玉京這一死,姬氏家主終於能睡幾個安穩覺了,心裡還不知怎麼謝我們。”
夏侯掌門道:“小輩裡就屬這孩子出類拔萃,可惜了。”
謝汋輕笑:“誰說不是呢,我也對他寄予厚望,沒想到師兄出手這麼……果決,連我都嚇了一跳。”
謝爻仍舊面無表情,並無一絲悔意。
謝汋話鋒一轉:“也怪我這師父不小心,不知玉京從哪裡得知嫣兒受了傷,瞞著我去替她醫治,倒橫生了許多枝節。”
冷嫣的心已不存在,可聽他們這樣談論著小師兄,仍舊感到心碎,原來他並不是奉師父之命來給她治傷,他只是太驕傲,不願實話實說。
夏侯掌門揮揮手:“罷了,成事不說,好在無關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