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將闕子真大卸八塊,也改變不了他此刻備受折磨的事實。
他甚至頗為狼狽地流下淚來。
拾一若再晚來一步,他這件好不容易尋來的法寶大約就要岌岌可危了。
疼了一天一夜,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小崽子總算放過他爹,呱呱落地。
頭一次接生的冥主大人長舒一口氣,任勞任怨地給父子二人打熱水去了,回來時卻在門外瞥見了駭人的一幕。
元棲塵坐在床榻上,左臉因耗費大量魔氣爬滿了魔紋,雙手正緩緩向新生嬰孩的脖頸伸去。
他眼神冰冷,像看著一團曾對自己產生巨大威脅的肉球那樣,心中只有扼殺他的想法。
這樣的場景,看得拾一心驚肉跳。
可意想不到的是,那孩子忽然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元棲塵被這笑聲驚了一下,心底驀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感覺。
這是個活物。
他茫然伸出一根手指,像探索一件新奇的玩具那樣遞到孩子面前。
小元宵笑呵呵伸出手掌,本能握住。
這一握,也將他爹的心緊緊握在了手裡。
……
和樓上他跟拾一的劍拔弩張比起來,坐在樓下喝茶的一大一小氣氛就要和諧多了。
元霄盯得很認真,可盯了半晌,也沒見他有什麼別的用心。
“背。”
闕子真是個極守規矩的人,自然也見不得旁人沒規矩,看著元霄馬上要歪到桌底下去的身子,肅聲訓誡道。
大約是天樞宮三招制服他的餘威還在,元霄一個激靈,下意識挺直了脊背。
“腿。”
元霄疑惑低頭,將自己腳心相對,大咧咧敞開的雙腿迅速併攏。
等做完這一切才恍惚想起,自己並非天樞宮弟子,何必聽他訓誡?
可惜為時已晚。
除了偶爾出聲提醒元霄的坐姿,二人幾乎沒什麼交流,元霄卻不是能憋的住話的性子,醞釀半天,終於試探著開了口:“喂,你認識我爹很久了嗎?”
闕子真像是在回憶些什麼,也沒有告訴他究竟是何時認識的,只是垂眸看著杯中漂浮的茶葉,平靜道:“嗯,很久了。”
久到他已經快要忘記了時間,可還清楚記得初見時的場景。
他看著元霄年輕稚嫩的臉龐,露出類似懷念的神情:“你和他很像。”
可是過了一會兒,又忽然輕輕扯起嘴角,搖了搖頭:“也不像。”
他扯起嘴角的動作很小,笑起來的弧度又消失得飛快,可元霄還是看到了。
“你居然笑了?”
元霄十分驚奇,無知無畏地湊上前去,試圖找到他笑起來的證據,可沒等他看出個所以然來,便越過闕子真的肩膀瞧見了他爹那張面無表情顛倒眾生的臉。
“爹……那個我盯得可牢了!”
元棲塵:“……”
這麼大聲,真是生怕別人聽不見。
他其實在門外站了有一會兒了,聽到闕子真一板一眼管教兒子時,心中竟有些許憤然。
小兔崽子是他千辛萬苦帶到世上來的,憑什麼要聽闕子真的管教?
可一想到接下來要同他說的話,便又沒那麼理直氣壯了。
元棲塵在二人中間坐下,打發走元霄,第一次學某人做起了啞巴。
他橫行三洲四境這麼多年,從未開口求人,卻不想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就是在闕子真面前。
求人的話悶在嘴邊,陰陽怪氣的話倒能輕易脫口而出:“仙君在天樞宮待久了,倒慣會管教人的,連本座的兒子也要管上一管。”
闕子真摩挲著手中的瓷杯,照本宣科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