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別於宋見青僵硬、蒙上一層冷汗而微黏的掌心,雲釅的手是乾燥溫熱的,就像他一直以來默默做著的事一樣。
他先回答了第二個問題。
或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宋見青削薄的唇緊緊抿住成一條平直的線,猛地剎住崩潰的情緒,此時此刻他需要的是理性。宋見青放任雲釅挽住自己的手,抬起眼看向同樣愧疚的他:「你是在什麼時候意識到她的病因可能不對勁的?」
室內靜得可怕,空氣中流淌著難言的氣息,唯剩兩人嚴密相貼的脈搏與幾不可聞的呼吸起伏。
宋見青登時感到愣怔,無法動彈,一股不堪言狀的情緒驀地從心底升騰,催得他神經微微酥麻——他忽然意識到以前他渴望得知的一切都有可能在今日被揭曉。
酒店的隔音沒有太好,他們甚至能夠聽到走廊其他同事陸陸續續的腳步聲。這股熟悉的聲音像繩索,把過渡沉溺過往的兩人略略拽回現實。
雲釅看著宋見青微紅的眼眶與薄薄的眼瞼,心中微動,像是難能下定什麼決心。
他面帶窘迫地啟唇,說:「是在一年多之前,趙祐辰無意間說漏了嘴。」
意料之中,他能感到宋見青握住他手的力度大了許多,像禁錮的鐐銬勒出紅痕。對上那雙熟悉到極致的眉目,讓他意識到自己真的在宋見青身邊。
在陌生的海濱城市,他終能把埋藏許久的秘密訴之於口。往昔那些獨自遊蕩在多瑙河畔、在布魯塞爾機場看日出、夜半時分的失落碎片頃刻碎為齏粉,在這心口滾燙的剎那,它們已再算不得什麼。
他曾無數次臆想向宋見青說出這一切時究竟會是何種語氣,或許他的措辭聲調會混亂無章,或許他會因衝破壓抑而掉很多眼淚,或許他掙扎數次的內在衝突在旁人眼中是不值得一提的。
直到他真的再回到宋見青身邊,直到這一秒,他驚覺自己的聲音竟然是那樣平靜,姿態是那樣鬆弛,有條不紊地講述起讓他痛苦不堪的事情。
「我很少和你提起來我的親生父母,他們在我大學開學前就徹底與我不在同一個世界了,」雲釅的態度很平和,沉聲靜氣,像永遠澹不起波紋的迂緩河流,「他們夫婦兩人算是白手起家,將小小企業逐漸做大,賺了不少錢,才把我從養父母身邊接走。我一直以為他們是很有經營天分的商人而已,後來我聽與我很親近的叔叔講起才知道,他們把生產出的殘次品、質量不過關的醫療器械也投入市場,並且屢教不改,愈演愈烈,惹來了上面的重視,最終鬧了個家破人亡的結局。」
「以前我不願意告訴你差不多十年過去,好多事我也記不清楚了。」雲釅苦笑了一下,將自己不堪的原生家庭掰開揉碎仔仔細細講給宋見青聽,它們本該成為永恆的沉默,「我就記得在我父親車禍身亡、母親坐牢後,那個對我很親近的叔叔替我留了一筆錢和一套房子供我後續讀書生活,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是相當奢侈的一筆錢了。而且當時我父親一直想讓我接觸公司事務,如果不是他勸阻,恐怕連我也要擔負刑事責任。」
宋見青臉色變了變,彷彿想到了什麼:「是在你離開蘇州之後嗎?」
「對,是在我離開蘇州之後,離開你之後。」雲釅想起原立明這個人,恍然隔世,他們差不多也有八九年不再聯絡了。
可能是因為話題太傷感,他們互相依偎取暖般越靠越近,宋見青微俯身凝視雲釅光潔挺拔的鼻樑,不禁問道:「然後呢?這和趙祐辰有什麼關係?」
「然後那筆錢我幾乎沒動,直到後來,全部用來為我的養母治病了,就是看你電影能看哭的那位,」雲釅伸出濕潤的舌尖舔舔下唇,嘴唇乾裂的感覺並不好受,「療養院每年的花銷很大,原叔留給我的房子也被我賣掉了。我知道那筆資金極有可能是要沒收充公的但是為了她我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