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起身,沒想到卻被雲釅拽回,不禁愕然。
一直沉默雲釅的伸出雙手,捧住宋見青的臉頰。
不解決掉矛盾是不負責任的,是不對的,埋下的引線冥冥之中可能終將成為他再次陷入萬劫不復的導火索,雲釅還記得自己之前說的話。
可是這些話都太理性自持,根本不能代表他真正的本能的慾望,面對這樣的宋見青他毫無抵抗能力,自私不停在作祟。
在夜色深重的時刻,宋見青已坦率地脫去他的面具。他那雙屬於有情人的溫柔目,投遞出的情緒裹挾著一千多天不曾停歇的思念,化作滔天咆哮的洪水淹沒抹殺一切。
面對如此坦誠的訴說,無論是發自肺腑還是最基本的交流法則,無論衝動還是消極,雲釅都應該給予同等回應。
他的喉頭難耐滾動著。他想,無論是什麼神主宰人間,都請寬恕我吧。
紺藍夜色凝成斑駁的影,順著罅隙,逆宋見青高挺的身影四散,為他凌厲眉目蒙上層濕而微漾的流光。
在他錯愕的目光中,雲釅輕輕吻了上去,就像他帶著行李離開宋見青的那個清晨。
第73章 托斯卡納
去往上海的飛機上太無聊,雲釅絲毫沒有睡意,點開那部已經爛熟於心的電影,《托斯卡納艷陽下》。
古舊熱鬧的集市絡繹不絕,女主角弗朗西斯替旅行同伴寫下出彩的記錄,帶著這張盛開向日葵的明信片走向雜草叢生的別墅。
影片對於南意鄉村風貌的展現細膩得沁人心脾,幾乎不真實,將消沉與頹廢一掃而光。來自地中海的濕潤空氣裹挾著紫色味道,她買下一串飽滿晶瑩的葡萄,表皮被唇齒咬破,黏膩的汁水迸濺出酸而微甜的氣息。
飛機餐裡含的水果正好也是葡萄,橢圓形的一顆,表皮絲滑,叫茉莉香。雲釅捏起一粒放在嘴裡,與烈陽下乾燥的亞平寧半島共感。
她慵懶自由地行走在托斯卡納,購置下一座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廢墟的房子,雙腿翹在桌面,坐在滿地枯草中品嘗經典基安蒂,馥郁果香從喉管蔓延至四肢百骸,隨柔美的春風鑽出一點綠意。
她繼承原主人留下的一株酸葡萄樹,和一萬隻叮噹作響的玻璃酒瓶。托斯卡納的艷陽照耀的不止是墨綠絲柏樹和橄欖梯田,還有逐漸愉悅而放鬆的他鄉人。
整部影片浪漫得無可置疑,黃燦燦的光芒鋪滿螢幕,雲釅總是忍不住暫停,欣賞構圖所呈現的詩情畫意。古樸自然的磚石搭配獨特鮮艷的塗層,石雕赤陶與蜿蜒藤蔓,組合成為典雅的意式莊園。
它的首府佛羅倫斯是文藝復興發源地,電影在上映後惹得全球諸多遊客湧入托斯卡納,尋找心安地。當然也有一大批和雲釅相同把電影翻來覆去的看,卻不肯踏入托斯卡納一步的人,他們怕自己親眼看到的風光與影片大相逕庭,美夢破碎。
——可是雲釅的想法與他們不同,於他而言,蘇州就像是屬於他的托斯卡納。
與片中的弗朗西斯相較,讓他眷戀的從檸檬酒變為綠豆冰,鐵藝裝飾變為春日青壁磚,hsl數值更偏向藍與綠。
曾期盼許久的旅程終能抵達,他卻不禁輕怯,具體表現在反覆拖拉進度條上,不想讓電影駛向結尾。
就這樣,直到飛機穿破厚厚雲層下降,他才拖拖拉拉地看完一部幾乎與他年齡一樣大的電影。
與他隔了道不遠的白落楓摘下眼罩,揉著惺忪睡眼,打個毫無風度的哈欠:「到了麼?」
她伸懶腰的手差點打翻美式,雲釅把玻璃杯放正,回答道:「嗯。」
他的手機螢幕亮起,正巧中午十二點半。
白落楓原本懨懨地躺著,餘光瞟到雲釅手機桌布,反應了一會兒:「這是你們家那隻小狗吧?就是後腿有傷那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