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感官都倏然被放大,耳骨兀地變成他敏感至極的地方。
他用盡全身力氣方遏制自己渾身一顫的衝動,從唇中擠出疑問:「你要不要寫?」
這種紀念品,自然是每人收藏一枚最好,構成共同的回憶。
宋見青點點頭:「你先寫。」
那一點細小的接觸,卻像被打亂的魔方復原,行駛的車輛回歸正軌,春日如期到來那般讓他心中熨帖。
難言的放鬆感在瀰漫,他飛快地看了宋見青一眼,在紙上乖乖按照順序寫下四個字。
——我見青山。
寫完後雲釅把紙筆囫圇塞到宋見青手中,不願自己的小心思變成被人嗤笑的自作多情,總覺得哪裡有點說不上來的奇怪。
咚咚,咚咚, 原來是心臟這裡,它讓全身的血液都跟著一起看熱鬧。
熱意順著耳骨四散,他故作對一旁的滿月山茶很感興趣,別過腦袋不敢看宋見青的反應。
煎熬了三十秒,他仍未等來宋見青任何回應。
等他熬不住終於轉回頭時,對上宋見青並不平靜的眼底,但不見那張寫滿詩情畫意的紙。
他又驚又疑:「你沒寫?」
如果沒寫,那豈不是也沒有看到他寫了什麼
他自亂陣腳的模樣盡數被另外一人看光。宋見青敏銳地察覺到他扭捏的心情,仔細盯著他亮晶晶的雙目,攥緊那點緊張,起了有點想逗逗他的心思:「你究竟是想讓我看,還是不想?」
「我」雲釅沒有料到他如此乾脆,不知該作何反應,吞吞吐吐。
至此,宋見青仍不肯告訴他自己寫了什麼,只是說了句讓雲釅感到羞赧的話。
「不用擔心,爺爺畫的時候會把你的要求寫在右下角,無論如何,我都會看到。」
他們等了沒一會兒,就領到自己的國畫書籤。
雲釅的這張上面用濃淡交匯的墨點出連綿群山,聳兀而高大,卻並不令人望而生寒。底部浮著生命力頗強的烏綠色,被紙張吸收得只剩薄薄一層,像是大雨初霽後冒出的淡綠波浪,層次渲染過渡得恰到好處。
飄渺的雲煙中,山腳一口湖倒映半面影,若即若離。
崇山中懷有絢爛的春意。
果然,在紅色小章旁手寫著四個字,我見青山。
雲釅喜歡得緊,緊捏著邊角都怕弄皺它。
宋見青從背後繞過,用一個幾乎把他圈到懷裡的姿勢,也用手指感受那張書籤的意蘊。
他輕笑,有點難說的惡劣:「為什麼用這四個字,你是不是別有居心?」
被指責的人跟隨他陷入自證陷阱,雲釅磕磕巴巴地解釋:「沒有。」
他隱約感到宋見青把下巴輕輕擱在了他的肩膀上,骨頭受到摁壓,並不疼。
耳後傳來聲音,好像是嘴唇蹭著他的耳朵直接傳導的:「你不是想讓我看嗎?為什麼要緊張。」
好吧,雲釅自暴自棄地承認,他無法摒棄自己那點私心,緊抿嘴唇靠鈍痛阻止思緒紛飛。他不答反問:「那你呢?你的是什麼?」
宋見青問心無愧,大方拿出屬於自己的那一枚給他看。
鵝黃色絹紙中間是隨風搖曳的紫藤蘿,點點雪青色的細小花瓣從褐色屋簷下墜,從濃鬱至淺淡,最終融入潔白的牆壁,端莊也純潔。
旁邊綴這一隻靈動的燕,雙翅修長姿態優美,順風勢而動,正啄春泥。
角落中有四個令雲釅心坎酸軟的字,雛燕南飛。
今日節目錄製收尾,任由嘉賓們自行處理餘下時間,想要去哪裡逛逛都好。
這場旅行儼然變為無言心動的約會,雲釅心滿意足地把書籤珍藏,問宋見青:「我們接下來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