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他感覺自己眼前已經開始模糊的時候,一隻手握住了他的小臂,開始把他向外拉。
強行破開人群的感覺並不好受,雲釅感覺自己好像是一條再無力不過的蚯蚓,渾身發軟,想要鑽出乾涸貧瘠、沒有任何水分的土地自救,只能一刻不停地挫傷自己的面板,打斷自己的脊骨。
他不清楚是誰踩上了自己的腳,而自己又撞上了誰的肩膀,腳背都被踩得失去知覺。
唯有那隻強有力的手,掌心帶有極高的溫度,卻並不會讓人瑟縮。他沒有強行蠻橫地拖拽雲釅的小臂,他只是勻速而又堅定地把他牽引向人潮外,期間重力一直緊緊地裹挾著他們兩人,拉小臂最終不得不演變成握手,雲釅感覺到他的虎口與他的腕掌側韌帶相接。
明明這麼危險,差點就沒法離開,雲釅根本不敢想像,如果沒有人施以援手,恐怕很快就會釀成一場踩踏事故,當人群如同失控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來時,場面會無法控制。
想到這裡,他的心臟彷彿又鮮活起來,提醒著他們已經變得安全。
他們手掌緊緊相貼,像是有一團灼熱的火焰驟然誕生,在他們宛若溝壑的密佈掌紋中。
前面幾乎脫力的雲釅是在被這隻陌生而又寬大的手拖著,後來他慢慢恢復力氣,像是比賽一般不堪落後,又或者是因為求生本能。他結束了自己被動的局面,嘗試著主動去用手指反握。
可能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醉氧」,他覺得自己又暈眩起來,迷戀起他們趨近同步的脈搏頻率,沉淪於那逐漸攀升的溫度。
不過幾十米的路,卻漫長得像是無法走出的迷宮,離人群中心越來越遠,雲釅終於感覺到自己的肺部湧入了新鮮空氣。
直到停在沒幾個人的小巷中,雲釅的眼前才恢復清明。
力氣重新湧入他全身,好像經歷過生死時速的賽跑般,他力竭靠在溫潤清涼的牆面上,感受到脊椎骨和石板並不舒適的觸碰,涼意宛如春後及時雨,絲絲縷縷鑽進他骨縫裡。
他感覺自己又是一條活蚯蚓了,渾身自如地鑽回自己的安全區。
胸口逐漸平緩,眼前的一切景象也停止抖動,雲釅沉沉垂下腦袋,卻羞紅了臉頰。
方才死裡逃生實在是太驚險,他這才注意到自己還在死死攥著救命恩人的手,在他對生的極度渴望下,恩人的手部面板已經開始發紅。
像是過電那般。雲釅渾身輕微哆嗦了一下,放開他的手的一剎,好像失去了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熱度。
剛才救自己於水火的手被無情甩開,雲釅覺得好像又有點不合適,於是他鬼使神差地再度牽起那隻手,哄小孩兒似的吹了口氣。
救命恩人眸光流轉,帶點疑惑。
場面有點難以言說的尷尬,雲釅在腦子裡飛速地想著,自己該如何解釋把人家的手握那麼緊。
越著急越難思考出合適的解釋,向來擅長說出體面話的雲釅卡殼了。
「你受傷了。」
見他遲遲不說話,臉越憋越紅,救命恩人先開了口。
順著他手指的地方,雲釅瞧自己左上臂看去,果然有一道猙獰的傷痕,皮肉都被掀掉了好幾塊,看上去像是被女孩子的長指甲抓傷造成的。
夏日裡大家穿得都是短袖,剛才那麼多人擠在一起,估計是被無意間抓傷的,現在已經開始流血。
小傷,雲釅根本沒感覺到疼,他第一反應居然是:如果那個女孩子安全離開,發現自己指甲縫裡有其他人的血跡,恐怕會被駭得不輕。
在雲孝琬和沈於容相當畸形的教育觀念影響下,雲釅被迫形成了永遠率先體諒他人的心理習性,無論親近與否。並且他相當不習慣別人對自己的好,別人幫助或者施捨他一點,他就會湧泉相報,付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