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了幾秒,宋見青還是問她:「怎麼上次也不說?」
之前見面時他言辭態度太差,堪稱惡劣,沖宋露林說他不稀罕趙家的錢,實際上宋露林早就與趙承離婚了。
絲毫不在乎被誤解的宋露林用白瓷勺攪了攪豆腐腦,很從容:「就是覺得沒必要,不是什麼大事,把袖袖的真相告訴你更重要。你們查到陳樹閔了嗎?」
她居然連陳樹閔的事都清楚,宋見青垂下眼睛,點頭,默默盤算著該如何獲得更多的籌碼。
「既然已經查到陳樹閔,就不要再繼續下去了。趙承背後的勢力不是你能夠輕易動搖的,需要冒的風險也是你們不可想像的,別衝動。」宋露林鄭重地說道。
在來之前,宋見青就清楚他一定會被阻攔,可胸腔中還是有團火突突直跳。他不能把火撒在宋露林身上,卻又對她的勸阻感到無可奈何:「不可能。真相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那就不是真相,我要他們坐牢去贖罪。」
他的語氣冷硬不留情,方才好不容易溫度回升的場面又被冰雪覆蓋。宋露林依舊沒什麼情緒波動,聲線穩平得像不斷絕的流水:「趙承是經歷了半輩子商業戰場上爾虞我詐的生意人,就算你有能力把他告上法庭,然後呢?他絕不止國內這一片盤踞地,輕而易舉就可以逃到警方難以搜查到的地方去。你們要吃的苦、經的難,往往無法換回大團圓的結局。」
她的眼睛與宋見青如出一轍,應該說宋見青原原本本繼承了她那雙美麗雙瞳,淺得如同反射出金色的琥珀。她凝視著宋見青,喟嘆道:「你的事業還可以再經歷一次打擊嗎?要怎麼面對相信你的投資人和出品商?要怎麼面對你團隊裡所有的成員?他們的生活經受不起飄搖的波折,每個人的生活中都可能正面臨著諸多亟需解決的問題,你要因為私事連累他們一起丟了工作嗎?」
宋露林話裡每個字都正中他的憂慮。宋見青靜默著,聳兀的喉結重重一滑,搭在膝蓋上的雙手逐漸用力,指尖面板都發白失了血色。
他緊抿的唇已代表不會鬆懈的抗拒,眉眼又不得不垂下,於高挺鼻樑上洇出一點陰影。
人生總是會遇到極端險峻、極端痛苦的時刻,停滯的生命陷入湍流,玉石俱焚、長歌當哭,無法企盼於輿論與公義,世間最難追求「公平」二字。
半晌,他用頹唐、不滿、萬般無奈的語氣反問:「難道就這樣收尾嗎?」
空氣彷彿凝結,宋露林臉上出現一抹欣慰的神色,溫和地開解他:「我知道你會明白的,你很愛袖袖,這就足夠了。剩下的交給我吧。」
交給誰?
原本失望闔目的宋見青猛地睜開了雙眼!
「什麼?」宋見青話語異常急促,生怕是他聽錯了,「您」
宋露林從包中拿出檔案袋遞給他,沉甸甸的分量。宋見青始料不及,驚愕一剎慌忙拆開封口,裡面靜靜躺著大小十幾份呈著趙承父子罪證的文書,白紙黑字。囊括了包括行賄、非法集資、透過投資電影和古董文玩洗/錢、謀殺等等在內的許多犯罪事實。
加厚的檔案內袋角落,正無聲安靜地黏著一枚小小的sd卡。
咚,咚,宋見青眼神聚焦在它黯淡的身上,不停搏動的心跳像潮汐。
「我的話總不值得信任,我明白,」宋露林坦然自若戴上皮質短手套,雙手搭在桌角,「所以我在我的梳妝檯裡找到這枚記憶體卡的時候,感到無地自容,如果我再不站出來,就辜負了袖袖對我的信任。」
握住那枚卡片,宋見青眼眶霎時紅了,有什麼酸澀到極致的情感奔湧而出。
如果說他們掌握的證據僅僅是可以讓趙承收到法院傳票,那這份檔案絕對可以讓趙承趙祐辰兩人下半輩子都待在監獄裡。
像有一抔凜冽刺骨的冰兜頭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