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時,宋露林已經推開門走向店主詢問價格。宋見青久久撥出一口熱氣,白霧凝結在玻璃上,迷迷濛蒙,看不清楚小熊的笑臉。
原來今天是聖誕節,他和雲釅在一起的紀念日。
手掌撐在樓梯間的牆壁上觸感很不好,撲簌簌落下一地塵,宋見青說不好現在自己是怎麼回事,感官驟然放大又緊縮,掌心紋路布滿小塵礫。
他企圖把手拍乾淨些,髒兮兮的,早知道不把梅洛的家定在這麼老的房子裡了,他怕雲釅一會兒不讓抱。
結果回到片場,今天的拍攝仍未結束,正是展現梅洛內心深處的一場極其重要的戲。
負責牽著拖把不亂跑的工作人員回頭看到他嚇了一跳,聞到不淡的酒味:「導演」
拖把恨不得蹦到他懷裡,宋見青豎起手指比了個一:「噓,我就是過來看看。」
他蹲下身,大手毫無章法地從拖把的腦袋擼到屁股,摸得小狗直接躺下來翻肚皮。可惜它爸不憐香惜玉,攬著它的背就塞到懷裡抱走了。
宋見青小心翼翼穿過各個正在運作的機器,找了個合適的角落看雲釅演戲,手邊空空,早知道把那瓶好喝的absthe帶回來了。
電影時間線回到謝時令和梅洛成年後相逢,梅洛內心那塊痛苦偏執的遮羞布、抑或名為解構重組的畸變,終於分崩離析變得粉碎。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愛謝時令,好像只是因為此時此刻他身邊缺少陪伴,所以他會用盡一切辦法留住這個人,從少年到現在,智齒發炎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經歷漫長到乾涸的日子,但他卻學不會愛一個人。與他相愛的可以是任何人,身上有著任何元素與色塊,只是因為需要。
他渴望身邊人不要離開,又苦惱不懂得如何留住人,一遍又一遍重複地陷入精神泥濘。
說實話,謝時令和梅洛兩個人不算契合,時常吵架,三觀愛好相左,交往中總有某一方需要率先低頭,這個人往往是看上去隨時隨地可以抽身離去的謝時令。他們如此這般不是因為愛,不是為了追求幸福,只是為了局面安定,只是為了有人相伴,只是為了灌滿水的玻璃瓶不被摔碎為了天穹上那半面月亮不會死去。
梅洛怕謝時令會離開,謝時令怕梅洛會自殺。擔憂、疑慮、哀愁把他們緊緊相連,鑄成一對分不開的戀人,無法自拔,無法相融。
雲釅還是窩在那張床上那張他和宋見青睡過的床上,懷中摟著件不屬於他的衣服。
片中的梅洛像是患上了分離焦慮,一天見不到謝時令就情緒不定,只好把他的衣服抱在懷裡,沉湎於他的氣味。
臥室的佈局略有改變,顯得縮成一團的梅洛孤單而清醒,佈景構圖都透露出濃烈的油畫效果,參考了電影《卡薩諾瓦》。
夜景那盈盈的藍光透過百葉窗,一格格對映在雲釅的臉上,像不同的靜脈血管支撐著他活著。馬醉木的葉片遮了點光,成了條遊離在廣袤深海中的金魚,消失在不見天日的心事裡。
為了符合梅洛後期低沉憂鬱的氣質,雲釅又把自己弄得瘦了幾斤,要不是還剩點薄薄的肌肉撐著,宋見青抱他的時候真覺著在抱衣架子。
發藍的夜色映得他面板更加白皙,總是柔軟的雙唇在不自覺蹭懷裡那件衣服的時候散發著曖昧的意味,半閉的雙眼,精巧的鼻,懵懂的殘忍和無能的悲傷匯聚,他看起來易碎而超脫。
提取存在之美中的脆弱是電影藝術的本質之一,他徹底演活了梅洛。
醉醺醺的宋見青被千杯不醉的宋露林女士灌得不清,在場的除了雲釅誰也認不出來,恍恍惚惚,宋見青定睛細看,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雲釅抱著的是他的衣服。
不是道具組準備的那一件。
拍攝結束,導演不在總攝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