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醒來, 他之所以會誤以為自己是魂穿到了一個與自己容貌一模一樣的小孩身體中, 而沒有懷疑是真身穿越。一方面是因為縮小的年齡與他本身對不上;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自己這具身體留著一頭古人的長髮,且對古人的衣衫服飾都有種本能的熟練。
現在想來,若是他早在無數年前便來到這方世界,在這裡生活,習慣了留長髮、著長袍……之後又不知因何緣故跨越時間來到十年之前,便合情合理了。
「以一己之力蕩平妖魔, 振興人族,乃至於光耀千古, 名傳千秋……」
晏危樓把玩著手中那枚花瓣, 站在緋紅的桃花林中, 輕輕笑了笑。
「人族‘聖師’?這樣的名頭也未免太響亮了……」
即便驟然得知如此驚人的真相, 發現自己居然還有那樣一番輝煌過往, 晏危樓的神色也沒有太多變化:
“終究, 昨日之我已非我……”
與其惦記著早已逝去的過往,倒不如思索當下之事。既然已經明白了宿星寒與自己之間的淵源,晏危樓內心中高高豎起的防備倒是不知不覺淡了。
只他看到的那些記憶而言,當年的天地之靈對“元”的感情或許很不一般,但只是一種雛鳥情節般的眷戀,無關情愛。
但經歷如此漫長時間的等待,或許當初那份眷戀已經化作執念,讓他對如今的晏危樓誕生了非同尋常的情感。
——或許對宿星寒來說,無論過去多少年,晏危樓始終都是當年那個笑起來陽光燦爛,一片赤子之心的少年吧?
但晏危樓心知肚明,他不是的。
如今的他,冷酷、自私、睚眥必報,還霸道自我,與曾經那個人沒有一絲一毫相似。除了容貌未變,時光早已將他塑造成另外一番模樣。
原先對於宿星寒的感情,晏危樓潛意識中總抱著幾分警惕懷疑。弄明白宿星寒對自己這份沒來由的親近信賴究竟來自哪裡後,晏危樓放鬆警惕的同時,心中卻驟然湧出一股無法言說的憋悶感。
不知不覺間,晏危樓手指收緊,那片嬌嫩的桃花花瓣頓時被擠出淡淡花汁,微微的涼意在他掌中蔓延開,倒是讓晏危樓回過神來。
但他心頭那種微微發悶的感覺卻沒有絲毫緩解,反而越來越不舒服。
“我不是他……”
雪山之巔冰冷刺骨,連四周環繞的雲霧都像堆雪一般冰冷。寒風颳過雲海,拂開那層層亂雪,吹起片片桃花花瓣,與那漫天風雪一同飛舞,極是美麗。
晏危樓找了一棵桃花樹,靠著樹坐下來,極目遠眺間,只能望見茫茫雪山雲海,有種說不出的孤寒之意。
漫長時間以來,宿星寒就是獨自守在此處,與寒風暴雪、雲海桃花相伴麼?
念及當初在大幽寶庫中看到的那幅畫像,晏危樓又猜到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但不管他心中有多少想法,至少也要先等宿星寒醒過來。
由於晏危樓本尊與幾個化身之間意識相連,哪怕他如今身處如此偏僻之地,卻絲毫不妨礙他接收外界的訊息。
鳳還城中那一場大戰作罷,晏危樓算是徹底出盡了風頭,天下矚目。
即便是太上道門和滄海劍宗這等高高在上的正道聖地,都開始對他這個原本的小人物加以關注。更別提其他人了。
實在是因為天人地位太過尊貴,如今得知一尊天人居然被一位少年大宗師所斬落,即便藉助的是外力,也是一樁駭人聽聞的故事。這可比當初晏危樓奪取瀚海令之後引發的轟動要大得多。
畢竟瀚海令終究只是傳說,還有許多人根本不認為這是什麼秘境鑰匙。但一尊天人被人斬落卻是實打實發生在眾人眼前之事,怎能不讓天下震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