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癜中,一眾仙娥仙童跪地:“恭迎太子殿下回宮!”
九重天上,才是真的悠長無歲月,他們多數都有無窮無盡看不到頭的時光。更有與天地同壽者。
所以太子殿下離宮百年,不過彈指一揮間。
就如太子只是出門赴宴,或者去與哪位神君下了一盤棋。
而凡間,幾十年便是一個人的一輩子,最是經不起蹉跎。
藍祁年紀大了之後淺眠,略有動靜就會醒。這一夜一如既往睡得不踏實。
所以聽到有人叫他二哥的時候,瞬間就睜眼了。只是茫然,熟悉卻也陌生的聲音,叫他一時不能回神。
直到再聽見一聲清晰無比的‘二哥’。
他緩緩扭頭,往床邊看去。月光如水,卻將一切看的分明無比。
他看到床頭站著的少女,一身淺藍色的裙子,簡單的髮飾,盈盈的笑臉,一切都一如當年。
“二哥好睡。”藍音看著鬚髮皆白的老人,遙想當年初見藍祁,全然是一根刺。
不耐煩卻又有最柔軟的心腸。善良又暴躁。想想都還在眼前。
“音兒?”而藍祁老了,再不是年輕時候那種刺刺的性子了。
這些年,他也時而會夢到年輕時候的事,自然也兩個妹妹都會入夢。
不過,畢竟與藍音相處不多,夢見的時候也真的不多。
“音兒你還好麼?”藍祁問著自己笑了:“你早早去了,這些年我每每給你燒紙。只可惜陛下不許人給你立墳墓,也不知你是不是收到了。”
藍音笑起來:“二哥,我便知道,藍家有人念我。謝謝你,不過以後不要燒了,我又沒死。”
藍祁感覺到了窗戶口吹進來的風,有點遲疑:“音兒你……”
“二哥,凡塵之事,今日就要了解。我來帶相思走。我與藍家的血脈,自二哥之後,也就該斷了。今日一別,便是永別。二哥保重。”藍音笑著,將一顆藥丸放在了藍祁手裡。
“二哥早年殺業不少,卻也立功無數。因此報應在生前,病體沉珂。此藥能叫二哥好受些。二哥服下吧。命數難改,至少少些病痛也是好的。”
藍祁愣愣的,將那藥丸子塞進嘴裡,猶如夢中。
“二哥保重,音兒走了。”說罷,她輕輕揮手,就那麼走了。
藍祁坐在榻上許久,直到外頭小廝來瞧。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躺下。
次日裡,宮中喪鐘齊鳴,陛下駕崩。太子繼位。
而住在摘星樓的相思也不見了。
與北堂越屍身同葬的,正是當日他娶的那一對耳墜子。
大喪過後,已經從初春到了暮春,也已經年邁的雲泱來找藍祁。
“陛下過世前一日。我枕邊多了一個藥瓶,我認識,那是音兒的東西。”
那一夜,他沒醒來,但是卻似乎聽到有人叫他表哥,叫他保重。
“音兒確實回來過了,她大概是成仙了,竟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藍祁笑道。
兩個老頭子坐在暮春的陽光下,說著說著,都笑了起來。
“許是做夢吧,我這些年,倒是時常夢到年輕時候。”雲泱道。
“可不是麼!哈哈哈……許是做夢吧。不過咱們音兒真是美極了。這一輩子,我都沒見過那樣美的女子。”
“是啊,真是沒見。”
有的時候,你失去了誰。
念得久了,或許有一天會再見。
再見後,你總會懷疑,是不是真的再見過。
啊,那些年少時候離散的人,或許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以另一種姿態生活。
或許,你已經垂垂老矣,他們依舊青春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