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現在,現在啊,你,嗯,你還那個我嗎?”
她的聲音軟綿綿,她頂衛初宴的動作也軟綿綿,衛初宴給她這麼一頂、一問,什麼苦澀都給擠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柔軟。
“那個是哪個啊?”
側頭望著肩頭那個黑漆漆的腦袋,連日的奔波,那裡也不再柔順,但好在兩人都未受什麼重傷,如今這境地,能平平安安地到達長安便是好的。
說起來,兩人都許久沒洗漱過了,身上髒髒的,趙寂平時那麼愛潔的一個人,卻還每次都蹭過來,似是並不在意她身上的髒汙。
好罷,趙寂自己也髒髒的,兩個人誰也別笑誰。
衛初宴突然變笨了,還問她“那個”是“哪個”,趙寂心中一急,脫口而出:“就是你喜不喜歡我啊,現在的我,在你面前的這個我。”
說罷,她看到衛初宴嘴角噙著一抹笑,正靜靜看著她。
即便抹了泥土、有些髒汙,衛初宴笑起來仍然很好看,趙寂看著,原本又氣她逗自己的,此時卻忘了抱怨她。
然後她聽見衛初宴說:“喜歡啊。”
怎麼會不喜歡呢?
小時候的趙寂,長大後的趙寂,眼前的這個剛剛褪去一點點奶氣的趙寂,她統統都喜歡啊。
她總希望自己剋制一些,不要太喜歡這個人,可是她早就失敗了啊,在前世就失敗了啊。
如今趙寂年歲尚幼,她每次想起自己深愛的那個人,腦中仍是趙寂長大後的樣子,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她分的很清楚。可是......趙寂會長大的啊。
到那時,她要如何去剋制自己的愛呢?
不知道衛初宴心中的隱憂,趙寂滿心都是她的那句“喜歡啊”。說來奇怪,趙寂自小是被人誇到大的,父皇、母妃,從來不吝嗇於表達對她的感情,她也聽過很多哥姐叔伯說過喜歡她,卻從無一人,如衛初宴這樣只是清清淡淡一句話,便令她開心的要跳起來。
有了這句喜歡,一路上的苦楚彷彿都淡了些,雖然還是難受,雖然心中永遠忘不掉那些東西,但是跟那些東西在一起的,還有這樣一個人、還有這樣一句“喜歡”啊。
但是......果然,衛初宴這人最討厭了。
明明喜歡她,為何又要裝作討厭她呢?害她先前生了那麼久的悶氣,還想來想去的,總也不太安穩。
“我可不喜歡你。”
悶悶的,趙寂十分“冷酷”地對衛初宴說道。
心下大訝,衛初宴動了動肩,而後聽見趙寂罵了一聲:“你這騙子。”
算是在罵嗎?怎麼聽起來,像是貓兒在撒嬌呢?
車輪碾過地上的石子,隊伍仍在前行,有一瞬間,好像有淡淡的笑聲自牛車上傳來,清風一般,等到販子用心去聽,那笑卻又隱沒了。
如同一閃而逝的花香。
這一段,姑且算作苦中作樂。兩人都不是能夠沒心沒肺地忽略眼前的困難的人,但這日之後,幾乎被這一路的黑暗所汙染的心好似突然被甘泉澆過,變得不那麼令人喘不過氣了。但那黑色,仍然難以輕易抹去。
那黑色有些模糊,或許,我們可以將之稱為灰色。
七月二十,他們在益州北部的一座小城裡歇下。
處在逃亡的時候,兩人一是對周圍的人敏感,二是對時辰敏感。自第一撥刺客現身那一天起,接下來每一天,都清晰得彷彿有人燒錄了牌子放在她們眼前一般。她們清楚地記得那之後每一天所發生的事情,也根本不需要去想今天是什麼日子。
因為心中無時不刻不在數著日子。
這是煎熬,也是煎熬時日中少見的那一些希望,至少她們知道,每度過一天,便意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