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了飛機,站在熟悉的城市,卻覺得連吹來的風都是陌生的。
打車時,司機問洛慈地址在哪兒,洛慈雙唇微動,發不出聲。
有一瞬間,他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他家在哪兒,只覺得眼前是白的,腦中也是白的,什麼都沒有。
“中心花園三號區。”終於,在司機忍耐的目光中,他艱難答道。
半夜的城市處於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居民樓的燈光已經暗下,五彩的商業燈依舊明亮,亮得城市無法安眠,也刺得洛慈乾澀的眼睛發疼。
儘管不舒服,他依舊沒有閉眼,無神地盯著車窗外,一直到車停下,他才回過神來。
進入住宅後,站在燈光通明的客廳裡,洛慈對著滿室衣冠楚楚的洛家人,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奶奶的身體……”艱澀吐出後面幾個字:“…放在哪個殯儀館?”
之後的一切都像是無意識的,身體在動,靈魂卻似飄在空中,半夢半醒地看著自己換上黑色西裝,站在門口,迎來一波又一波的來客,又看著他們潮水般的離去。
最後一室寂靜,天地間彷彿只剩下洛慈一人,以及抬眸可見的靈堂上照片裡笑得親切和藹的奶奶。
洛慈的手指,攥在身側,不受控地輕微顫動。因過於用力,指骨已經紅了。
明明正值秋季,溫度下降,吹來的風泛著涼意,然而,落在他額前柔軟的黑髮,卻被一層又一層細密的汗沾溼,幾縷貼在額上。
黑髮凌亂地貼在眉骨上,顯得他的臉愈發小。冷白的肌膚在黑色西服的映襯下,整個人顯出一種冷感的脆弱,好似一碰就碎。
身後傳來腳步聲,很輕,甚至有幾分小心翼翼。一個同樣穿著黑色西服的少年,走到洛慈面前,開口時聲音很低,不復以往的惡劣囂張。
“哥……”洛一行打量著洛慈的神情,想要安慰,嘴唇動了動又停下,似是不知道怎麼說。
注意到洛慈攥紅的指骨,洛一行伸出手,試探地將他的手握住。
洛慈一動不動,宛如無知無覺。
“哥……”某種莫名的恐慌,促使洛一行表現出以往從未有過的弱勢:“不管怎樣,我們都有血緣關係,你是洛家人,你的家在江城,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家人。”
洛慈終於有了反應,他看著被握住的手,而後緩緩掙脫,退後一步,開口聲音很輕,喃喃一般:“我沒有家了。”
言畢,他自顧自地轉身,挺著脊背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十七歲的少年背影清瘦,脊背挺得很直,是洛一行從小看到大的模樣。
以前他總想知道他的脊背彎下是什麼模樣,可無論如何被打擊傷害,他從沒彎下過。
一次也沒有,現在也沒有。
洛一行曾說,洛家真正念著洛慈的只有奶奶,而洛家能讓洛慈在意的又何嘗不是隻有奶奶?
現在奶奶走了,洛一行隱約感覺到,那根連著洛慈與洛家的線,斷了——
沒有和洛家人告別,洛慈換完衣服,直接坐上去機場的車。
開啟手機,湧入許多訊息。洛慈草草掃過,最後定在江知呈的那條訊息上。
【注意安全,早些回來。】
他的指尖撫過江知呈頭像上波斯貓的眼睛,視線漸漸地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螢幕上的字。
洛慈隱忍著壓抑地嗚咽一聲,輕地連坐在前方的司機也沒能聽見。
手臂覆上眼睛,他很快止住失態,接著打字回覆。
【嗯,謝謝。】
回到學校後,立刻便得到導員和室友的關心。洛慈挨個道了聲謝,讓他們不要擔心。
除了面色蒼白了些,他看起來與以前沒什麼差別。
之後觀察幾日,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