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奔跑出來。
“快來人哪……姨少奶奶小產了!”
沉鳶吃了一驚,隨即抬眼看杜呈璋。卻見他腳步頓也未頓,只是吩咐阿福道:“去請醫生來。”
“教老劉送我去便是了,”沉鳶不忍心,“你去看看姨少奶奶罷。”
“一個未成形的孩子而已,沒了便沒了。”杜呈璋望著前面,聲音裡未帶多少情緒,“我既說了要送你,就一定會做到。”
秋夜涼風撲面而來,沉鳶忽覺身子害冷,許是才病了不久,也未全好。
她低下頭去,沒再說話,院中老劉已在汽車裡等了多時,蒲兒跑去拉開車門,沉鳶弓腰欠身,邁將進去。
汽車行駛在路上,她偏頭望著窗外晃過的霓虹燈,飯店、舞廳、咖啡館……它們接連向後跑去,好像她去牡丹飯店接杜呈璋回家的那天。
正出神時,杜呈璋忽遞來一片灰綢,沉鳶低頭看,是絮兒為她繡的那塊帕子。
“我已將它洗乾淨了。既是你的東西,便也一起帶走罷。”
明暗閃爍的光影裡,沉鳶抬手,將那帕子接了過去。
隔一方綢布,十指相觸的瞬間,杜呈璋輕合上眼,便又記起那年沉府門前,他坐在湖邊陪她讀書的時候。
時值盛夏,四下都是蟬聲。他即將回京城了,心裡有些悶,百無聊賴地蹲在湖邊扔石子,看那湖水一下一下盪漾開去。
“別等了。”他說,“他進山採藥去,今日不會來了。”
“誰等他了?你莫胡說。”她道。
“你沒等他,你又生什麼氣?”他笑了,“哎,沉小姐,你莫不是喜歡他罷?”
“我才沒生氣呢!”她將書放下,蹙眉朝他走過來,“可你若再這般胡言亂語,我便真的要生氣了。”
他蹲在地上仰頭看她,見她胸前澄黃一晃,是葉慈眠送她的那塊金鎖片。
“你若不喜歡他,幹嗎總戴著這金鎖呢?”他伸手一扯,便拽了下來,“我看這金子也不算純,你堂堂沉府二小姐,何必戴這廉價玩意?不若丟了罷。”
他分明只想同她開個玩笑的,也不知怎麼,看見她的臉時,卻忽然氣衝上腦,竟真就揚手將那鎖片扔進了湖裡。
“啪嗒”一葉水花,他愣了一愣,忽有些後悔,隨即聽見沉鳶大哭出聲,他伸手阻攔不及,便看見她一下子跳進那湖中去。
後來他找人在那湖中打撈很久,終於將那鎖片尋了出來。他帶沉鳶回京城治病,趁她未醒,偷偷又塞回她的衣袋裡,他求母親允了同她的婚事,將她娶過門來,便總能算作補償了罷?讓她做他的大少奶奶,一輩子都富貴不愁。
他也是真心喜歡她的。
可誰教她在新婚之夜,卻又迷迷糊糊喊了葉慈眠的名字?一瞬間他又如同回到那蓮花湖邊,他嫉恨、發狂,咬牙切齒,連手指都在發抖。
次日他出言試探,她卻的確已不記得了。那睡夢中的無意話語,也或許只是偶然,可縱是如此,他仍然不能平靜下來,如魚刺卡在喉裡一般,積年累月,愈行愈深。
他是杜家大少爺,眼中從來揉不得沙子的。
往日察覺下人不夠忠心,他便即刻辭退遣散,偶爾朋友說句逆耳之言,他便沉臉斷交,再不來往。
他大少爺所愛之物,從來都不該有所瑕疵。
是那般失了理智時,他去暖香閣帶回了姚珞芝。
既然她令他不快,他便也想看看她吃味的樣子,可當他說要納妾,她卻沒有絲毫反應,只是靜靜坐在那裡,平淡地說了一句“好”。
錯愕時他想,原來她真的沒有那麼愛他。
後來過往之事太多了,小事繁瑣、女人麻煩,姚珞芝日日糾纏著,他跟沉鳶是怎麼一步步走到如今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