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沉鳶佇立片刻,也轉身回去。
從前她以為自己年輕,四處奔忙都不覺得累,如今這一病,才走幾步便汗流浹背,回到房裡,蒲兒為她換身乾爽衣裳,她坐在床上捧起藥碗,蒲兒忙道:“這藥已涼了,如今喝來,恐要傷胃。我教絮兒再熱一熱罷?”
“這樣很好,不必熱了,”沉鳶道,“蒲兒,我心裡有些悶,你且出去罷。”
蒲兒猶豫點頭,轉身退下,將門輕輕掩了。
沉鳶皺眉喝那藥湯,苦澀入喉,似連心口都堵得發緊,垂眼望向桌邊,見那黑檀桌面上,白白圓圓的一片物,她盯著看了良久,那是葉慈眠曾給她的那片白芷。
“鳶鳶。”
那時午後陽光耀眼,他手指自窗邊垂下,白芷落進手心,他輕握住她的指尖。
“若有朝一日,我說了什麼教你傷心的話,那一定不是真心的。若我有天離開了,也一定還會回來。”
她仰起頭,窗錯一縫,她看見他低垂的眼。
“你只需要等我。”
沉鳶探出手去,欲將那白芷拿在手裡。可是桌面太遠,觸碰不到,她吃力傾身,卻一下子撲空,忽然跌落下床,手中藥碗也摔了,碎瓷與湯藥濺了一地。
“……大少奶奶!”
蒲兒絮兒驚呼奔來,沉鳶撲跪在地上,手心被瓷片劃了長長一道血口。
兩人手忙腳亂扶起沉鳶,為她擦淨身子、換了衣裳,絮兒拿帚箕來收拾地面,蒲兒將沉鳶扶上床,扯過紗布為她包裹傷口。
沉鳶垂眸看著,忽然想起什麼,問道:“蒲兒,我的金鎖片呢?”
“這幾日人多事亂,我擔心弄丟,已替大少奶奶收起來了。”蒲兒答道。
“將它拿來,我再看看。”
“大少奶奶累了,”蒲兒輕聲道,“待一覺睡醒,再看罷。”
沉鳶凝視她半晌,蒲兒埋頭為她包紮,沉默著再不發言。
沉鳶收回手來,說:“這幾日我總昏沉睡著,頭腦裡走馬燈似的想起以前的事。我總覺那鎖片有些古怪,自我第一眼看見,它便壓在箱底,看它做工粗糙,也並不像是府中之物。”
“沉府來電那晚,你我收拾回家的行李,絮兒提到這鎖片,杜呈璋忽然生氣了。那時你並不知道我將它拿去何處、做了何事,卻立刻出聲來為我圓謊。”
“蒲兒,”沉鳶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呢?”
那房中遽然無聲,良久,沉鳶感到一陣溫熱,是蒲兒的眼淚落在她手上。
“是我誤了大少奶奶……如今這番局面,全都是我的錯。”蒲兒忍不住哭出聲來,“大少奶奶與葉先生,原本便是相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