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他似開了竅般, 數了數自己寫在草稿紙上的八股文章, 652個字, 衛景平心道:長了,砍字,將文章往中間擠壓,擠出峰壑起伏來。
平怕什麼,多擠一擠曲線不就出來了。
有了思路,說幹就幹。
衛景平先將這篇文章分為三個小篇,在小篇之中極大可能地刪減語句,將小篇做得一揚又一抑,一伏又一起,每小篇各自為法,又相互照應,他在每個小篇之內都擠壓出了峰壑,這樣一來,文章讀起來就沒那麼平緩了。
在最後一段裡,他不僅歸攏文意,照應了前面的破題和起講,且拍了個驚天而又有點冷笑話體質的馬屁,算是給全文增了一點小情趣,通篇看下來屈盤勁肆,揮灑自如,可以收尾了:
「也必天下無君子,而後吾之德始孤;也必天下皆小人,而後相率以自外於吾德……固可信其必然矣。」
至此,本來的652字的文章已經被他壓縮到了530個字,沒保留一個修飾詞,幾乎刪去了五分之一的篇幅。
他又從頭至尾讀了幾遍,刪掉了但凡覺得繁冗的語氣詞,調換了幾個段之間的順序,緊貼著「不孤」與「有鄰」這兩條線把文章裁剪得只剩下疏影橫斜的枝幹,只剩下500字的時候,讀起來果然有感覺了。
做這一篇文章花費的功夫多,衛景平微微抬頭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見外頭已是華燈初上,天黑了。
衛景平又回過頭去看著這篇題目,看著留下來的區區500來字,心道:考官判他的卷子時只一眼就讀到底,省力省時多了。
就算看著這個緣由上,也該點他進一甲。
他搖頭輕笑,笑話自己異想天開,不知道真到了那會兒,考官看著這寥寥五百來字作何想法。
申時末,考號裡的光線變得昏暗,主考官裴頌又一次親自巡了個場,他看著多半考生都做完了文章,僅剩下修改謄抄到試捲上了,命全場秉燭。
不多大一會兒,考場裡又供應晚飯了,這次的飯菜比之中午的可口了些,有一份烤鴨,兩份食蔬,一碗湯兩塊發糕,這發糕有點妙,不吃饅頭只吃米飯的能吃,不吃米飯只吃饅頭的當饅頭吃,可見國子監的廚子也是花了心思的,供飯的時候想著遷就南北東西的考生,很是難得。
用了晚飯,打好文章草稿的考生開始入定了般修改筆下的文章,多數考生易到第二三稿的時候差不多火候到了,於是陸續熄了蠟燭,開始睡覺,等明日一早趁著精神飽滿起來謄抄。
衛景平跟他們的節奏一樣,他吃過飯,又檢查一遍所有的草稿紙,到亥時中熄了蠟燭開始睡覺。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之時,衛景平睡醒洗了臉用過早點就開始謄抄,至號舍內供應午飯前,他已將試卷謄得乾淨清楚,連一筆都沒有出錯。
謄抄完之後見所有卷子改無可改之處了,就舉手叫來收卷的官差,交卷畫押,出了號舍。
衛長海在國子監外頭等著他,見他出來,伸出一拳劈過來:「老四來活動活動筋骨。」
衛景平本能地一收拳去接他的招:「……」
衛長海大概是在京城裡憋壞了,好不容易找了個練手的,哪裡有半分留情的,一招一式都來真的,躲得慢就要生受了。
衛景平才不肯被他打。
父子二人就在國子監龍門前的空地上過了兩招式,被隨後出來的考生看到了,立馬圍觀叫好:「利索!」
「帶風!」
「超群!」
「……」
還有人暈乎乎地問同伴:「這是兒子考砸了,老子氣不過教訓上了?」
……
衛景平跟衛長海過招的功夫往長街上一瞥,見有一輛馬車早就停在了對面,裡面的少女披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