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川守土有功,由小吏封官, 擢為從九品巡檢, 賜鏤花金頂。
並賜衛氏兄弟和關琦一道扶紀東風等殉國將士的靈柩回京面聖, 接受封賞。
僥倖活下來的人如衛景明他們算撈了一份不世的軍功, 死去的人為家族掙了份榮耀,在置身事外的人看來已是各得其所了。
卻沒有人看見他們至親一夜白了的頭。
衛景平辦完糧草的差事, 要回京復命的時候,太守府一眾同僚才從悲痛中緩過神來,柳承珏還向衛景平炫耀:「本官當年是先帝欽點的狀元公,不比你差呢。」
彈指間,十二年了。
他也曾紅衣駿馬御街誇官, 招搖過市, 從翰林院到大理寺, 又當上這一方太守,算是仕途順暢青雲當頭了。
衛景平笑道:「下官早知道,會試之前京城賣的墨闈裡頭有柳大人的文章,」他換了副微微輕佻的表情:「不過呀,柳大人在京城可不是因為文章出名,而是出名在風流上。」
江揚接著他的話道:「那可不,當年我們御街誇官的時候柳大人取下鬢邊的簪花往閨秀堆裡一擲,她們跟搶繡球似的……」
人機靈動作又快的一位閨秀搶了柳承珏的花兒,朝他喊話:「柳狀元我回家等你來提親,你不來,我就不嫁人了。」
……
那位閨秀後來真就成了柳夫人,而柳大人「拋繡球」這件事每每春闈都會火一次,被人反覆提起津津樂道。
才子佳人的話兒嘛都是市井街頭喜聞而樂見的。
一眾人跟著樂呵起來,太守府自戰後這才有了點兒鮮活氣兒。
當夜濁河邊燒烤攤兒重新出攤了,攤主一塊瘦肉一塊肥肉交替穿好,放在燒烤架上烤得滋滋作響,不停地往下滴油,碳的煙燻味和羊肉的香味完美融在了一起,烤熟的串兒肥肉香而不膩,瘦肉嫩而不柴,引得前來吹夜風消夏的人紛紛解囊買烤串來吃……沉舟側畔,郡中的煙火氣回來了。
衛景平漫步在河灘上,靜靜地看著人來人往,連日以來皺緊的眉頭才展開。
第二日,他與兩位兄長還有關琦他們一道啟程進京。
不日抵京之後,紀、裴兩家的小輩著孝衣跪在城門口接了兩位殉國英烈的靈柩,各自回家中設靈堂祭奠、安葬。
雲驍帝輟朝一日,親自前往紀、裴兩家前弔唁,一時,京城的官員、世家連飲酒狎妓的娛樂都停了,夾著尾巴拍長隊等著去這兩家磕頭上香。
因關紅芹的舅家表哥娶了裴家某一房的女兒,她進京後難免多跑了裴家兩套,勸慰傷心過度的裴雪嵐。
「關姐姐我沒叔叔了……」裴雪嵐哭得哀痛欲絕:「沒叔叔了……」
她父親死得早,從小到大都是叔父裴隨照顧她們母子三人,不是父親勝似父親,人就這麼猝然走了,怎叫她不傷心。
關紅芹哄了她好久。
後來謝玉衡來了,他上個月與裴雪嵐訂了親事,作為裴家的準女婿他沒理由不來給裴隨磕頭敬香。
他進來之後先人模人樣地走了禮節,本來要走,但不經意一瞥看見裴雪嵐哭得不成樣子謝玉衡又走不動了,沒什麼表情地說道:「節哀吧!」
裴雪嵐哽咽著屈膝還禮:「勞煩謝公子跑一趟。」
關紅芹攙扶著她,看了會兒謝玉衡冷淡的模樣,忽然來了氣性,她今日一身女兒家的衫裙裝束沒佩劍,手邊摸不著打人的把式,於是一彎腰脫下叫上的繡鞋砸了過去:「呸!」
謝回個大奸臣不給龍城郡轉運糧草,此惡行罄竹難書,他這兒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砸不死他。
京城裡的人怕謝家,她可不怕。
一隻繡鞋哪裡解氣,關紅芹沒停手又脫下另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