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平真怕他下一秒扔出來的是鎮紙,那要是不小心砸到身上可就沒有輕重了。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雲驍帝摸了數十次那對鎮紙,一次摸得比一次時間長,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朝衛景平扔過去了。
眼看著要到午夜時分了,衛景平適應了這種驚嚇,他緩過神來發覺雲驍帝可能是故意扔奏摺嚇唬他的,逼他鬆口接手樊家案子的事。
窺破了雲驍帝這一道心思,衛景平心底的慌張登時一掃而空,他只管跪著,任憑天子扔了又扔,末了終於將御案上的奏摺扔完了。
雲驍帝看著衛景平默默地跪在地上不說話,對於他一個個砸過去的奏摺,躲也不躲,砸到身上就受著,心中嘖了聲:衛愛卿看著一白麵書生沒想到內裡皮糙肉厚的啊真耐砸……
「起來吧,」天子知道最終溫和地道:「賜坐。」
又命大太監李桐搬了一把高背椅子來給衛景平坐。
他知道,像樊家的這種事,正經清高的讀書人,甚至添上一個他都不是很願意沾手。衛景平看似精明,實則十多年聖賢書讀下來,骨子裡還是個清高迂腐的。
……
托幼時跟著衛長海習了幾年武的福,打的底子好,除了膝蓋有些酸,衛景平倒不覺吃不消,他本來立時就能站起來的,但怕雲驍帝見了扎眼,忙換作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身子微微搖晃地站起來,扶著頭好半天才坐到了椅子上,他雙肩縮著,臉上的精氣神都散了,叫人看著就咯噔一下:瞧把他給磋磨成什麼樣兒了。
有那麼一瞬雲驍帝心軟了一下下,但隨後又冷了下來:日後朝廷需要臣屬辦的這種事情說不定還多著呢,總得有人給他用吧,他得熬一熬衛景平。
頭一回下不了手,第二回 再幹就熟練平常了。
「衛愛卿還沒想好?」雲驍帝掩袖打了個哈欠,準備回後宮就寢。
「微臣以為,榷酒麴令一事,陛下論功行賞,」衛景平這才被逼的沒辦法開了口,他嗓子嘶啞,嘴唇乾裂,中氣也虛得很:「賞賜樊家子孫中有出息者科舉入仕就挺好的……」
該賞的賞,但該殺的他就不說什麼了,畢竟那件事沒經他的手,與他沒半點關係。
把「賞賜樊家」和「樊家的案子」當作兩碼事對待不就容易了,誰能挑出毛病來?
樊家不是隻有樊顯榮一個孫子,家中孫輩數十個,也不是個個都紈絝輕浮不學無術,還是有德才兼備的才俊的,比如樊一小兒子樊江那一房的長子,十三歲的樊和,他打聽得清楚,這孩子就是個不錯的後生。
樊和在私塾念書,文采非常出眾,有才子之名,但因為出身商人之家沒有科舉的資格,那孩子至今還不曾考個秀才的功名呢。
要是朝廷賞賜樊家,給樊和個科舉資格,讓他有條入仕的路不比徇私留樊顯榮一條命好的多嗎?
反正科舉入仕憑本事,他要是有這個真本事冒尖出來的,朝廷掄了才,樊家出了士子,這看上去才是雙贏的法子。
對樊家來說,就是花重金將樊顯榮保下來,也是個流千里的刑,比之栽培樊家出個有出息能撐起門楣的孫子,站在外人的角度,後者雖看著沒人性,但對樊家這個家族來說是件好事。
單論這回朝廷如何賞賜樊家這是衛景平給出的提議,完全撇開了樊顯榮的案子來說的。
雲驍帝聽了他的話想了許久才道:「衛愛卿說的有道理,該賞的賞,該罰的罰,嗯,賞罰分明。」
不去論樊顯榮的案子,既然樊家立了功,就按功勞大小賞賜下去,分成兩碼事處理……這法子好,顯得朝廷多賞罰分明呀。
衛景平這個書呆子狀元還有兩下子,雲驍帝在心裡嘀咕了句。
「衛愛卿,」雲驍帝又道:「要是朕採納你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