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說出他才回來屁股都沒挨板凳就過來了呢,當然不能實話實說。
兩人沒多做寒暄就回到了正題,柳承珏指了指梅花書坊前高懸的那幅仕女圖:「衛大人來買話本?」
衛景平:「是,也不是,我來這兒是想打聽一下這本書的作者。」
他有件事想要著落在此人身上。
近來衛景平入魔似地琢磨「發商生息」,也就是錢莊的事,與先前錢莊主營異地匯兌的模式不同,他想要開辦一家朝廷經營的,以存款、匯兌和放貸三種業務一體的,類似後世銀行模式的錢莊。
他走訪了京城裡大小一共五家錢莊,這些錢莊裡頭只有一家有存款業務,且更確切地說是富商大賈將大額的銀子寄存在錢莊裡,請他們代為保管,別說利息了,還得按月收保管費呢。
等於沒有衛景平想要的存款業務。放貸的業務也不多,一年偶爾放出去一兩次,因為利率過高,所以急迫用錢的一旦救了急立刻就還回來了,這等錢生錢的好事青黃不接,長遠看下來沒多大的盈利。
衛景平心道:還是要有源源不斷的存款進來,有了銀子再以低利息貸出去將其盤活,只要能在存、放兩種利率之間設定個差價,哪怕利潤微薄,一旦運作起來每年都是巨額的收入。
但是存款從哪裡來呢?
據那家有存款業務的錢莊所說,這種生意一年沒有幾次,可見把家當寄存在錢莊的富商大賈寥寥,杯水車薪,跟他的預想差得有點多。
怎麼才能拉到存款,讓當朝手裡有餘錢的人,無論是士子還是商人養成用錢莊的習慣,困擾了衛景平許久。
直到他有天夜裡忽然想到了徐泓塞給他看的那個話本,裡面開頭有一段說是某地一青樓叫春雲的歌妓早年間攢了一筆金銀珠寶,她有心用這筆錢贖身出去嫁人,卻找不到地方保管,只好將它藏在床底下的匣子裡,偶然有一天被前來聽曲兒的男子得知,趁她不留神打了主意,將匣子裡的金銀全部偷走,逃之夭夭。
春雲醒來後見藏的金銀珠寶不見了,放聲大哭,後來遂斷了嫁人的念頭,從此一心一意在青樓賣笑終成花魁……
後面的故事很曲折,後來偷銀子男子發跡,又回來青樓找春雲……衛景平記不得這些,只感慨要是有個能長期存錢的錢莊,那些青樓女子手裡有了金銀,存進去不就放心多了。
青樓女子。
衛景平腦中閃過一道白光,那一瞬的衝擊似乎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嘿呀,她們絕大多數手裡有餘錢,花不著,又不知寄存在哪裡,這不正是他想拉攏的客戶群體嗎。
頭一撥目標客戶是有了,可是怎麼拉攏說服她們呢?
衛景平又犯難了好幾天。
直到他想起那個奉旨填詞,大半生以青樓為家,讓名姬爭相養他,做他頭號粉絲的柳永柳三變。
要是當朝也有這麼個在青樓混得開的人物,給錢莊拉存稿這件事何愁不成呢。
他又暗暗尋了一陣子在京城的青樓名姬間名聲甚好的才子,結果有人告訴他:「要說咱們京城裡頭的花魁最愛哪個才子啊,我想應該是『聽驢叫』吧……」
那人邊說邊吐槽:你說你都是大才子了能不能取個文雅點兒的筆名,我這都不好意思張開口像別人推薦,唉。
難道真是世人所說的,但凡才子多少有點毛病,忍忍吧。
衛景平:「……」
他上回翻話本的時候就覺得「聽驢叫」此人沒少光顧青樓,果然感覺準了。
於是他今天趁著休沐來梅花書坊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從書坊的掌櫃口中打聽出「聽驢叫」這個人的蹤跡,想結識一下。
柳承珏垂下眼瞼哐哐咳了兩聲:「哎呀京城這初春的風還是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