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樂之後,內閣左右丞相,六部尚書、太子太傅、詹事等高官就位,未幾,今上雲驍帝身著明黃龍袍出現在大殿之上。
「臣領新科貢士二百八十人叩見吾皇萬歲萬歲……」隨著禮部尚書溫彌開口一領頭,第一次目睹天威的眾貢士們緊跟著山呼萬歲行了跪拜禮。
有人在行跪拜禮時激動過頭,一不小心暈了過去,被身旁的同年堪堪扶起,整個人如木偶一般陷入激烈無比的內心戲之中:要是被提出去審問,就推給天威過甚,受不住了這才暈厥過去……
但等了許久也沒人來苛責他們,一眾參與殿試的官員似乎見多了這種情況,想想這麼多年寒窗苦讀受盡艱辛才得見天顏,激動一下又何妨,誰不是這麼過來的,便任由他們暈去了。
雲驍帝沒有咳嗽,沒有講官話套話,只淡聲說道:「眾卿平身。」說完,他親自賜貢士們就座。
貢士們落座之後,雲驍帝的手指在身前的黃案上叩了下,右丞相謝回躬身上前取來試卷,肅聲道:「亨慶二年壬寅科殿試,開始」
亨慶是雲驍帝登基之後改的年號,今年是第二年。
禮部尚書溫彌高聲說道:「諸位,此次殿試辰時開考,午時末收卷,交卷之後陛下賜膳,辛苦諸位了。」
雲驍帝因趕著上早朝,於是緊跟著他對貢士們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帶著左右丞相等人離開了文華殿。
禮部給貢士們分發了筆墨紙硯,墨用的是姚墨,衛景平一看便知,之後就發了刊印的試題,讓他們去做。
題目只有一道策論,兩百來字,要求貢士們寫一篇千餘字的對策。
衛景平展開試題,題目為「制曰、朕惟帝王誕膺天命,撫御四方、莫不以安民興賢為首務。……而多士胸蘊經術,其各抒所見。詳切敷陳、朕將親覽焉。」,二百多字含蓄地說了一個事兒,那就是「朕登基以後發現國庫是空的,先帝在位四十六年揮霍完了沒給朕留家底兒,諸位看看有沒有辦法搞點銀子給朕花花。」,涉及的是國庫、稅收搞錢的問題。
看到這個題目,貢士們的頭上刷地一下冒出了冷汗。
以往的殿試策論題目,都是出自四書五經,摘一句話或者一件事出來讓他們發表看法,只要熔經鑄史,文法不落旁人窠臼就能出頭,莫說一千字了,三千字都一揮而就,但這……朝廷的財政來源就那麼幾項,你知道的別人也知道,你能想到的別人也能想得到,一不小心就成陳詞濫調紙上談兵了,極難下筆。
衛景平逐字逐句讀了一遍題目,陷入了深思。
他腦中閃過唐初時國庫空虛,京官發不起俸祿,各府衙只好紛紛以本衙公款放貸出去給官員補貼一點兒生活費,到後來經過府兵、均田等一系列手段搞錢,到唐玄宗年間富得流油,後面經歷了安史之亂後復又變得一貧如洗,不得不從造船搞漕運,改革鹽鐵白手起家……套了套眼下朝廷的財政困境,擇出一兩條可借鑑的來,在心裡頭默默打著腹稿。
如今太平的年景,沒有對外打仗糧草輜重的耗費,各地也沒有百姓棄田逃亡的事情發生,所以府兵、均田等唐初的經驗沒用,造船搞漕運,抑或鹽鐵,似乎又動作太大,牽扯太多,大刀闊斧的改革對於今上一個守成之君主來說接受度可能很低,能苟著誰願意費那個事瞎折騰呢,提出也近於空談,白白浪費紙墨罷了。
衛景平很快又將打了個開頭的腹稿推翻,廢棄不用。
思路卡殼,他有點煩躁地抬頭看了看其他的人,發現竟無一人動筆,都還在苦苦思索對策呢。
有貢士見是論錢論銅臭的事,實在按捺不住清高的毛病,帶頭髮問:「溫大人,這試題是否太偏了些?」
翻遍四書五經都做不出來,分明要為難他們。
溫彌眯著眼,冷聲喝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