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來一兩、桂皮稱二兩、老薑來半斤……」幾乎家家戶戶都在買佐料。
「那匹大紅的布料給我摸摸……」一半戶數的女人在買布料。
男人們則溜達著去雞鴨水產什麼的,只見一個買活禽的攤位上,攤主一手提刀,一手揪住雞脖子,一刀下去,喉管斷開,雞血淋淋地流進粗瓷大碗,再看那隻公雞,還沒完全斷氣,還在撲稜著掙扎……君子遠庖廚,有些讀書人從來不做飯更遑論殺雞的,哪裡見過這般陣仗?還沒等雞血放完,已經嚇得那人面無血色,吵嚷著說要改割幾斤豬肉回家過年就行了。
衛景平看了想笑:吃的不就圖個鮮,當然是活吃現殺,不僅雞要現殺,買魚更是,看好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叫攤主給挑出來,刮麟摳鰓,開膛破肚,直到下鍋時還能蹦躂兩下的才最好。
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啊,叫人怎麼說你們呢。
他又轉了一圈,發現賣豬肉的攤子上竟是肥肉行情最好,瘦肉供大於求,看著來往的身形消瘦的百姓,一會兒便想通了:吃一斤肥肉肯定要比吃一斤瘦肉能煉油,還更耐寒耐惡,所以都揀肥的買,不肥的不要。
因為大雪封路,文嬰寫給衛景平的信一直到了年二十九才送到,一同到的,還有以姚家的名義,實則是姚溪張羅的各種過年的東西,有幾套棉衣夾袍,兩雙做工並不怎麼規整的鞋墊,出自誰的手不言而喻,還有一些京城裡新出的澡豆什麼的日用品,看著就很破費。
拿到文嬰的信還沒拆開,他心中就有些小小的緊張。
等回去開啟信一看,裡面竟只有一行字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
衛景平反覆看了幾遍,這不就是一道出自《論語》的八股文的題目嗎。
衛景平:……
文嬰文相這是什麼意思,他揣摩半天想不通透。
拿去問顧世安,這人才不講究什麼「君子遠庖廚」,他土灶上的大鐵鍋里正咕嘟著一隻肥雞,裡面還漂著幾粒枸杞子,叫人一進來就聞到了雞湯的甜香味兒。
「沒你的份兒。」一見衛景平來了,顧世安生怕他覬覦他的肥雞似的,立刻蓋上鍋蓋:「有事快說。」
大過年的都不能讓他清淨點兒。
衛景平:「……」
「夫子,我收到了文相的信,」他不跟老顧計較一個雞腿的事:「裡面一字沒有,只有個八股文的題目。」
「給你題目了,」顧世安露出點正經神色:「你做一篇文章回信給他就是了。」
「沒別的意思?」衛景平訝然。
顧世安:「還能有別的什麼意思?」
衛景平:「文相是不是在提醒我該回國子監念書了?」
顧世安語氣涼快地反問他:「他想讓你回京進國子監念書你衛四就聽話去嗎?」
當初是誰到了國子監門口都沒進去唸書,求了封舉薦信跑到龍城郡來的。
能幹出這事的衛景平,豈能被區區一個左丞相文嬰左右了想法。
衛景平沒有他這般瀟灑自在,苦著臉道:「要是錯過了文相這個村,還有下個店嗎?」
以前在府學裡念書的時候常聽人說,要是能投到誰誰誰的門下就好了,那種期盼和熱忱,深深地洗了他的腦。
不抱文嬰這個大腿,日後還會有更粗更金的大腿給他抱嗎?
不管文嬰是怎麼想的,要衛景平自己問問內心是怎樣想的才行。
不想去,便不去。
顧世安盛了碗雞湯嘗了口,味道好得他一臉享受:「反正現在大雪封路,你就算此刻想好了怎麼答覆他,信也送不出去,不如等明年開了春,打聽打聽京城的情況再說。」
睿元帝歲數大了,京城說不定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