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憶之初,我就沒有這樣的印象了。只有停留在嬰幼兒時期的一點點印象,讓我格外珍貴。
可是無論我怎麼彎曲手指,那並不熟悉的末端卻像是飄浮去了病床遠處的遊鈴一樣,看不見也感受不到。很久也再沒有一點點酥麻的感受傳遞回來。
看來只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它們都不會再對我給出任何反應。
真是討厭。
明明才給了我一個積極的反饋,卻又如此快地再對我置之不理。
所以我的新年願望算是實現了嗎?只有短短的一點點時間和一點點反饋而已?
這也太……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哭該笑。
從來沒有實現過願望的孩子突然發現了自己的願望被實現了,不過只有一部分?
有點奇怪,又有點委屈。
都說實現願望是要有代價的。
所以我這是以失去了天花板為代價,換來了這隻有一瞬的感受?
天花板應該不能叫我的代價吧。可我能付出的,似乎真的不剩別的了。
那,這就是故事裡常說的,半路上的回眸?
這也算是個好事吧?
可是我都沒有好好地告別。
這樣是不是太任性了點?就算是苟活,好歹也歷經了說短不短的年頭。說走就帶走,大家都會很不適應的呀。
不過,能留給我一點點回眸的時間,讓我記得那些重要的人們,我還是會感到慶幸的。
爸爸媽媽,護士姐姐們,討人厭的醫生們,還有我的好兄弟們……
簡短地告別和回望嘛,我懂。也不知道這樣在半路上的回眸裡告別,能不能讓大家都聽見。
反正,我走了。
開心點嘛,結束痛苦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陡然地一用力,那枚捏緊而生痛地拳頭,就這麼出現在我的眼前,對準了寂靜無聲的天空。
這是碰拳的模樣,是我最喜歡的姿勢。
可我沒有想過,只是在腦內模擬的一個姿勢而已,會真的引來現實。
伴隨而來的不僅僅是那並不熟悉的末端傳遞來的微弱卻奇異感知,現在連同其他幾根手指也能感受到手掌傳來的溫度的瞬時,全部的酥麻匯聚,直衝我的全身。
大規模的異樣感讓我直接沒忍住地叫出聲來。
同時的,我也才意識到異樣感帶來的異樣現象。
我在握拳,我在抬手了?
不同於以往,我只能躺在空無的病床上,等待著虛無空洞的彼端,虛無空洞的觸感。與那樣只能用眼睛看見的碰拳,果然完全不同呢。
這不對吧,不是都說回眸一瞬都是無盡苦痛和功過審判的嘛。
嗯……這噼啪炸裂一般的知覺傳遞。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但,就這?
以前的夢裡也不是沒有過這樣感受吧。
陌生的知覺充斥著陌生的彼端。卻又在每一分的移動中,不斷地匯聚,痛感也在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地衝擊著我的大腦。
簡直是剜心刻骨。這就是痛覺嗎?這就是知覺的傳遞嗎?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而且如果每一個知覺都是如此,那也太辜負我的期待了。
不對不對,現在的重點不在這裡。
這是什麼?這都是什麼?
本來不想去懷疑的。
可在異樣的沖刷下,原本只想遏制住那樣酥麻的感知繼續衝撞,卻連帶著身體也被不自知地拽起來的瞬間,透過還未適應的模糊視線,我終於看清了眼前這讓人驚懼的景象。
想不去懷疑都找不到合適的說辭了。
哪有什麼遊鈴,哪有什麼白色天花板。
那是廣袤無垠的大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