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少。
老的那兩人還全是襄荷認識的。
一個是謝蘭衣身邊的老僕萬安,一個是醫院的院長苟無患。
少的那個卻不是謝蘭衣,而是苟無患身邊的小廝。
“方便,自然方便,要看什麼書差決明去藏書閣自取便是。”苟無患面色紅潤,中氣十足地笑道,“不過公子不想看醫書麼?依公子天分,若精心研讀書院所藏醫書,醫術定能更進一步,假以時日,定能遠超吾輩啊。”
萬安笑著搖搖頭:“苟院長過譽了,我家公子不過是久病成醫,雖於一些偏方小道上有些擅長,但又如何比得上苟院長。”
苟無患便也不再多說,似是想到什麼,嘆了一口氣便告辭離去。
目送苟無患離去,萬安便欲關門。
門口左近的月季枝葉卻忽然簌簌作響,一個小小的身影踉踉蹌蹌地跌到身前。
“等、等等!”
萬安驚訝挑眉:“原來……是你啊。”
話裡帶著恍然。
城堡房間的窗戶都是透明的玻璃窗,有些還是彩色的,大扇大扇地自高處幾乎直達地面,從房間內便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
謝蘭衣坐在斗室之中,目光正對著窗外。傍晚的陽光不甚刺眼,又有玻璃窗的一層阻隔,因此苟無患告辭後,他便取下了白綾,面色無波地看著空無一人的窗外。
直到窗外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以常人耳力來說,如此遠的距離根本無法聽清那低低的聲音,但他卻一字一句聽得一清二楚。
久處黑暗之中,耳力自然比常人敏感一些。
不止是此時,之前的數次叩門,他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與苟無患來時叩門的聲音不同,苟無患雖年長,但身體健壯,敲門聲也有力,“咚咚咚”地極好分辨。有時是苟無患身邊的小廝決明敲門,決明性子有些急躁,敲門也是個急性子,狂風暴雨似的一陣猛拍,生怕人聽不到似的。
但那個叩門聲不同。
因為年小力弱,拍門之聲便不如苟無患有力;因為心存忐忑,敲門頻率便也不如決明那般急促。
每次總是先敲三聲,第一聲過後會一邊敲一邊叫著“有人麼?”,得不到回應後再敲兩聲,之後便歸於沉寂。
萬安年老,耳力不如從前,只聽得敲門之聲,卻不知敲門的是誰,也聽不到那貓兒一般稚嫩的喊聲。
他聽得到,但每次萬安請示時,他卻永遠只有一個回答。
不必理會。
一次兩次三次……一再被無視,縱然再有毅力也該放棄了吧。
他這樣想著。
但是沒有。
叩門聲每隔一天便會響起,仍舊是熟悉的頻率和力度,仍舊是熟悉的前三聲後兩聲,得不到回應後便歸於沉寂。
只是喊卻越來越弱了,似乎擔心自己的做法會惹人厭煩,那喊聲不再如最初時清脆響亮,而是多了絲遲疑。
旁人再多呵斥,也抵不過自己的一絲動搖,所以,再過不久就該放棄了吧?
他又這樣想著。
但是,叩門聲依舊風雨無阻地響起。
他每日生活規律,來到此處後更甚,除了苟無患偶爾拜訪,所能言語者唯有萬安一人。
寂寞是有些的,但卻正是他所求,求仁得仁,不亦樂乎。
自有了那叩門聲後,他的生活依舊如常,但是心底隱隱約約似乎埋下一道極細的絲線,平日無事,一聽到那熟悉的叩門聲便不由被輕輕牽動。
不疼,只是有些微微發癢。
彷彿春天楊絮漫天時,偶然落了一朵在面頰上。
從面頰,直落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