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鶴望書院遺世獨立太久了。”謝蘭衣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襄荷看向他。
“可再怎麼遺世獨立,它還是置於世俗中。謝家王朝容得下它遺世獨立,是因為奠定書院基石之人便是謝家人,但是,別家卻未必容得下。”謝蘭衣淡淡地道。
☆、94|6.19
鶴望書院由謝宋王朝的開國太|祖謝琰設立,這是普天之下盡人皆知的事情。
前朝時,因為這個緣由,即便鶴望書院脫離朝廷管束,但書院之人對於謝氏卻還是有著一股天然的親近。
但如今卻不同了。
如今,鶴望書院還在,謝宋卻已消亡,掌御天下的,是從謝家手中搶過龍椅的吳家。
但是,如果僅僅是謝琰的緣故,還不至於讓如今的皇室忌憚防備。幾十年前朝代更迭之時,鶴望書院並沒有偏幫謝氏皇族,也沒有在吳氏掌權後有所牴觸。天下大亂,明主居之,這就是書院的態度。
因此說皇帝因為謝琰的緣故忌憚書院,那是完全說不通的。
“前朝乃至本朝初,朝臣泰半出自鶴望書院,但近幾年,國子監與鶴望書院已逐漸成雙足鼎力之勢,而國子監的生員,無不是從州縣府書院一級一級選送而來。前朝謝氏子弟未成年前多在鶴望書院求學,而本朝,卻是多在國子監。”謝蘭衣又道。
襄荷愣神,想起國子監與書院的區別,頓時恍然。
謝蘭衣繼續說道:“書院與國子監不同,抨議朝政,針砭時弊俱是常態,但在國子監,以及州府書院,此風卻不盛行。”
襄荷緩緩點頭,心頭終於清明。
相比起受朝廷掌控的國子監以及官辦書院,鶴望書院這般的存在,對於當權者來說無疑很礙眼。
明朝因東林而天下書院盡毀,清朝時書院名雖在,實則亡,私人官辦幾無差異。如今的鶴望書院,與前世明朝的東林書院何其相似,而如今的皇帝,生出與滿清帝王一樣的心思也就不足為奇了。
事實上,從大周兩位皇帝的一些措施便能看出,吳家想要走的路線,是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權和君主的絕對*。當然這是所有封建帝王的願望,但前朝出了謝琰這麼個穿越者,他留下了許多牽制皇帝的措施,而如今,吳家便要將這些不聽話的、甚至妨礙皇權的東西一一掃除。
所以,自李恆泰到來之後的這一連串事故,也就有了解釋。
抑私學,興官學,將天下讀書人牢牢攥在自己手裡,這才是當今的心思。
“現在目的也算達到了,也該見好就收了。”襄荷道,“皇帝不會傻地以為可以一下子扳倒書院吧?”
鶴望書院的百年積累不是空口說的,如今只是名譽受損便已經讓朝堂吵成一鍋粥,若是皇帝想讓書院傷筋動骨,他就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天下半數讀書人的怒火。
大周可不是皇權高度集中的朝代,半數朝臣聯合起來,皇帝也得乖乖吃癟。
而歷代任職儒院院長的周家,一定程度上便代表了書院,動周家,便幾乎等於動書院。黃家雖然不如周家底蘊深厚,但黃韜的門生遍佈軍中,把他逼急了,軍中人心難保穩定。
所以看清楚形勢後,襄荷原本的擔心便去了七八成,剩下的兩三成,只是擔心當今皇帝真是個傻的。
聽了襄荷的話,謝蘭衣頭微微傾側,居然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襄荷驚訝了。
“皇帝應該不會,”謝蘭衣答道,“如果他沒有變得比五年前更蠢的話。”說罷,他頓了頓,又道,“但是,難保他身邊有更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