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仍舊是陽光照射不到的地底大廳,安將一個麥冬很眼熟的雪人帶到麥冬和咕嚕面前,“這是我的繼任者。”安說著,笑得很慈祥,“……也是我的孩子,它叫望。”
望是一個很安靜的雪人,今年剛剛二十歲,卻已經是雪人中相當年長的了。它的面容如其他雪人一般秀美,黑色的眸子很沉靜。它平時幫著安處理很多事情,麥冬見過它許多次,但因為它的不多言,反而印象不深,麥冬甚至是現在才知道它原來是安的孩子。
麥冬看向望,卻發現,它那一向沉靜的眸子此刻卻溢滿了悲傷。
“我要走了,”安繼續說著,臉上還帶在笑,目光安詳卻疲倦,羸弱的身體彷彿風中落葉,“我感覺到了……龍神在召喚。”
它休息了一下,硬撐著站起身,沒有倚靠任何人,透過那扇通往岩漿山谷的門,慢慢地走去。
麥冬想跟上去,卻被望拉住了手,向她搖頭示意。她猶疑地看向甬道中逐漸消失的背影。
直到甬道中傳來蒼老的歌聲。
這聲音早已不復年輕時清越,如風吹枯葉,嘶啞刮刺,實在稱不上動聽。但唱的人很認真,彷彿一生就只唱這麼一次,這種認真,使得原本不那麼好聽的歌聲具有了魔力。
明明聲音不高,卻迅速散向四面八方,很快,地底洞穴中傳來無數應和聲,麥冬聽到身邊的望也唱了起來。
蒼老的聲音先行,和聲隨後,彷彿辭行的客人和挽留的主人,一唱一和間,就是離別。
明明沒有實現演練,明明沒有身在一處,無論是唱是和,卻都是那麼和諧。
蒼老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直到徹底消失無蹤,與背影一起,徹底消失在甬道中。彷彿這首歌到了尾聲,不喧譁,不刻意,靜靜地就結束了。
和聲也落下來,山洞重歸寂靜,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
麥冬突然落了淚。
她知道,她又失去了一個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知道這幾天為什麼沒有更新麼?——因為作者菌突然又燃起了對饑荒的愛,渣遊戲上癮了,tat
☆、第一百零三章 症
安走了,像所有垂死的雪人臨終前那樣,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躍入滾滾岩漿之中,讓軀體與岩漿融為一體,連骨灰都不曾留在這個世間。
望接管了安的全部職責,有條不紊地協助著麥冬處理事務,看不出一絲傷心的痕跡,如果不是曾經看到過它悲傷的眼神,麥冬差點以為它毫無感情。
也許是因為身處極端惡劣的環境,每個雪人從出生起每時每刻都在面臨著死亡的威脅,所以它們早已將生死看淡,雖然還是會本能地為族人離去而難過,但卻不會一味地沉湎在悲傷中,只會更加努力地生活,並將這作為對死去之人最好的哀悼。
麥冬卻還沒雪人這樣的心境,她還太年輕,死亡似乎離她太遠,親身經歷一個幾乎算是朋友的人離去後,她無法讓自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其實早該明白,生命就是不斷的遇見和分離,人潮來往,自己的路終究要自己走下去,誰也不可能陪著誰走一輩子。
她小時候曾經幼稚地覺得父母會陪她一輩子,後來稍稍長大,知道父母終究會老會死,便中二地想等他們走後自己就自殺。再後來更加成熟,慢慢地接受了父母終將離去,自己也會重新組建家庭成為另一個生命母親的未來,但是,她以為起碼能夠與父母一起度過前半生,誰知後來連這都成了奢望。
現在有了一絲回家的希望,奢望不再是奢望,她終於有機會再見到自己的父母親人。
似乎是很值得高興的事,但是,這同時也意味著,她要告別這裡的一切。
雖然經歷了那麼多的困難,這個世界卻也曾帶給她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