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公主。”最後的最後,少年輕聲喚她,卻斂著眉眼,沒有看她。
“長順問我為何要這樣做,為何要選擇您。”
“我對他說,因為我對您,是真心的。”
“只是,我的真心,與齊大人對您的真心,可能有些不同。因為我的真心,是尋找一個同道之人。所以公主——”
說到這裡,他終於抬頭,用那雙惑人心神的眼睛看著她。
“您是我的同道之人嗎?”
少年看著樂安,樂安也看著少年。
她在看他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見底,沒有一絲雜色,更重要的是,他眼裡有星辰。
——不是指他眼裡有瞳孔反射的光芒,更不是說他的眼睛有多麼好看,而是他,還能抬頭仰望星辰,還沒有被現實揉圓搓扁,還是初生孩童一般的純淨眼神,還能知世故卻不屈於世故。
而這是多麼難得。
許多人,被這世上種種的重壓壓著,不得不彎下了腰,再看不到星星,也不屑抬頭看,他們只看著地面上的蠅營狗苟,淤泥死魚,自認看透了世間的真相,自覺活著便必須與那蠅營狗苟,與那淤泥死魚共存,甚至與淤泥與死魚比爛。
而他們將此謂之為成熟。
可是,眼睛裡有星星的人,哪怕低頭看向地面,哪怕置身汙穢之中,卻也絕不會與淤泥死魚比爛,而是在淤泥與死魚之中,長出潔白的花。
樂安笑了笑。
眼前是一個少年,表裡如一的少年。
仍會為不公憤憤不平。
仍會思考人生的意義。
仍然滿腔熱血。
仍會抬頭看天。
可是——
“你知道,那天齊庸言走時,我跟他說了什麼嗎?”樂安突然道,卻是與少年方才所說的話毫不相干。
睢鷺一愣,搖了搖頭。
他當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兩人談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都黑了,久到長順斷言兩人舊情復燃,久到他也以為,她是不是後悔了。
樂安又笑笑。
“我告訴他,我為何會與他和離。”
“他以為是因為他不夠了解我,不夠信任我——這倒也沒錯,但,這並不是全部。”
樂安走到書案邊,窗臺前,讓上午晴朗溫和的日光全部照射在她身上,日光透過薄薄的春衫,將她周身鍍上一層閃閃發亮的光芒。
樂安伸出手,將手放在日光中。
於是那手便也沐浴於日光中,日光照射過白皙地近乎透明的肌膚,透過肉,透過骨,映出鮮紅的模樣,甚至連血管都清晰可見。
當雙手全部被日光浸潤時,樂安回首,對著少年一笑:
“我和他和離,歸根結底,是因為,他變了。”
不止齊庸言記得和樂安初遇時樂安的模樣。
樂安又何嘗不是總記得,兩人初遇時,齊庸言的模樣呢?
她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個在她危難之時收留她,幫助她,從不對她生氣,只是溫柔笑著對她的青年。
更記得,當她問他為何如此艱難還要堅持讀書時,他說——
“戰亂總有結束的一天吧?等到結束時,我現在用的這些功夫,不就派上用場了?況且,讀了幾十年書,就為有一日能為這江山,這百姓,獻上些許綿薄之力,如今放棄,豈不可惜?”
她記得他當時的笑容。
她記得他當時的期盼。
她更記得,他當時一片赤誠、純澈如赤子的抱負。
她也記得,就是在那一刻,她忽然對這個男人,有了一點點心動。
而在之後的無數個日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