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卻擺手,“不,你別說,你先別說。”
宜生默然。
兩人都沉默起來,羅鈺不讓宜生說,他自己卻也不說,像個鬧彆扭的小孩兒,以為不說出口矛盾便不存在。
過了許久,羅鈺才幹巴巴地道:“你說吧。”
宜生嘆氣,卻還是正了正容,向羅鈺長長一揖,沉聲道:“臣聽聞陛下欲立臣為後,臣以為不妥,故特來請辭。”
羅鈺便苦笑了起來。
“所以說……我不想讓你來。”
“因為我知道,你來,就是來拒絕我。”
“陛下。”宜生喚道。
羅鈺擺擺手,“不要文縐縐地跟我講話。你知道我的,雖然也讀過書,但跟個草莽也沒什麼區別,最聽不慣人總是文縐縐的。”
“陛下,”宜生又道,“您是陛下,以後總要習慣的。”
“那起碼,你別這樣跟我講話。”羅鈺固執地道,“你沒發現,我一直自稱‘我’麼,現在又沒別人,你卻沒叫一聲我的名字,總是‘陛下’、‘陛下’的。”
宜生無奈地笑笑,“羅鈺。”她叫道。
羅鈺便笑了。
“羅鈺,這個皇后我不能當。”宜生又道。
羅鈺剛露出的笑意又隱沒了。
宜生繼續道:“且不說你立我為後會受多少阻撓,我知道你不會怕那些,若是你怕,你便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羅鈺了。其實我也一樣的,我也不怕,若是我想做什麼事,便是被人指點,被人非議,我也一定要做成的。”
羅鈺嘴唇緊抿著。
“所以,我不答應你,不是因為害怕外界的阻撓。”
“只是你想過沒有,我若是做了皇后,搬進了後宮,那麼我還要怎麼在朝堂為官呢?”
“作為後宮之主,皇后也要擔起皇后的責任,要操持後宮事務,要母儀天下,要管理妃子……”
“我不要什麼妃子!我只要你一個就夠了!”羅鈺飛快地搶白了一句。
宜生愣了愣,隨即又搖頭,“便是你不立別的妃子,皇后也不是無事可做了呀。”
“況且,不說後宮事務與朝堂事務能否兼顧,便是能兼顧,我又怎麼能以皇后的身份,還同時擔任禮部尚書之職?”
後宮不得干政,這條規矩有些壓制女性的意思,然而卻絕非沒有道理,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必要的。因為若將皇帝作為一個裁決者,那麼朝臣便是建議者,而後妃若是干政,便有著天然優勢,能夠比普通朝臣更容易影響到帝王的決策,若這后妃有一點兒私心,便會造成意想不到的惡劣後果。
宜生自己認為自己沒有私心,羅鈺或許也相信她沒有私心,但朝臣不會相信。況且有時有無私心也不是絕對的,人非草木,總有自己的感情傾向,只要身在其中,便不可能做到完全的理智客觀。
當她既是皇后又是朝臣時,她就像是與朝臣們在同一考場考試,卻與主考官關係匪淺,倍受主考官照顧的考生一樣,被其他考生敵視是必然的。
而且,無論她獲得什麼成就,恐怕都會有人質疑是帝王偏心的結果,是她吹枕旁風的結果。
羅鈺靜靜地聽她說完了話。
直到她說完,等待他回應時,他才看向她,說了四個字:“你在說謊。”
宜生愣住。
羅鈺繼續指責。
“你在說謊,因為你說的根本不是真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