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紅綃再怎麼軟磨硬泡也不多說一句。
好在,說話間,致遠齋已經在望了。
到致遠齋的最後一段路,正好經過伯府的校場。威遠伯府是軍功起家,早年的老威遠伯沈振英每日都要捶打身體,因此自然少不了校場,此時沈振英雖不在了,二爺沈問章一支卻還習著武,雖然沒能像沈振英那般做出一番功績,但好歹校場還是保留下來了。
此時,正逐漸有三三兩兩的人群向校場聚集。
聚集的人群多是男客,他們有的高聲喧譁,有的竊竊私語,但無論喧譁還是私語,臉上都無一例外地帶著興奮和期待的神色。
“這是在做什麼?”綠袖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
“興許是比武?”紅綃不怎麼感興趣地道,“二房的幾位爺不是最喜歡這個,今兒來了些男客,還有不少勳貴武將家出身的,說不定便是二爺和兩位少爺又起了興致,想跟人切磋切磋呢,不過,這切磋結果——”
說到這裡,她噗嗤笑了一聲,隨即看了宜生一眼,便自覺地掩唇不再說話了。
不過,在場的除了綠袖,其餘人都聽懂了她為何笑。
沈問章一支有著老威遠伯的餘蔭卻依舊不成器,原因自然不只是老威遠伯鐵面無私不特意提攜自己兒孫的緣故,更重要的原因,還是沈問章和沈承武沈承斌太扶不上牆。
空長了一身肌肉,腦子卻空空如稻草,偏長了肌肉也只是長蠻力,真論武藝,也就是稀鬆平常,跟真正的好手一比就是個渣。
往常二房的人就愛設擂臺,跟京裡其他的武將勳貴之後比試,可是,結果嘛……除非遇到的是一直待在京裡的紈絝,那還能說是穩操勝券;可一旦遇到真上過軍營戰場歷練過的,幾乎都是輸多勝少。
於是漸漸的,二房便也不怎麼愛玩兒這比武的遊戲了。
只是不知今兒怎麼突然又起了興致。
紅綃覺著背後說主子話不好,於是不再說了,靛藍卻似乎沒這顧忌似的,笑嘻嘻地瞟了校場邊兒一眼,道:“我方才瞧了眼,今兒來的公子哥兒們沒幾個是上過戰場的,上了戰場的幾乎都跟著陸將軍呢,幾天後才能回京。”
紅綃恍然大悟,又覺著自己配合著靛藍這樣不好,因此趕緊又做出一副端莊的模樣,惹得靛藍嘻嘻地笑。
綠袖卻還不大明白這其中緣故,纏著紅綃要她講。
丫頭小廝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眼看就要轉過一個彎兒,再看不到校場的蹤影。
一直沒對這事說任何話的宜生卻突然頓住了腳步,往校場望了一眼。
“少夫人,怎麼了?”
見宜生停住,紅綃也停住,不解地問了句。靛藍和綠袖也看著她。
宜生看著那人聲逐漸鼎沸的校場,又邁開了腳步,道:“無事。”
紅綃綠袖和靛藍不明所以,但還是趕緊跟上。
宜生走在前面,耳朵裡卻還是隱約能夠聽到校場傳來的聲音。
事實上,當然不是像她說的一樣無事,她停下,是因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看到那校場,聽到紅綃靛藍提起二房,才突然想起的事。
前世,她錯過了校場上的那場熱鬧,也錯過了那個人,後來再聽到那人時,已經是塵埃落定,只留嘆息。而她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她跟那個世人懼怕、厭惡又惋惜的人,居然曾經離得如此之近,就在她女兒十歲的生日宴上。
她在溫暖日光下陪太太小姐們微笑聊天,而他卻在同樣溫暖的日光下殊死搏鬥。相距不過兩個院子,百十餘米。
不過,想起也沒什麼。
無論怎樣都與她無關,前世錯過,今生也沒必要特意去看。
所以脫口而出的只有一句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