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
甫一坐下,旁邊拉他衣角的人便伸過頭道:“你方才笑什麼呢?山長點頭讓你坐下都看不到,想什麼好事兒呢?”
沈知節麵皮僵硬,扯出一抹笑來:“方才……站得久了腿有些麻……”
“……腿麻?”那學子疑惑地喃喃,“站一會兒也會腿麻?”
沈知節繃緊了臉,肅容道:“學弟,師長授課,不得喧譁。”
那學子討了個沒趣兒,摸摸鼻子不與他說話了。
接下來,除了主動站起來要說的,卜若地一個個將沒站起來的也點了讓他們說。
而如沈知節所料,有他珠玉在前,後面的學子所答果然沒什麼出彩的。他都已經將自己所知全部說出了,他們還能有什麼可說的?
眾所周知農家學子不擅典籍口才,而多以技藝見長,讓他這個熟讀典籍的前儒家子弟拔了頭籌,誰還能蓋過他?
想到此處,方才走神失態的帶來的尷尬終於稍解了一些。
“下一個,”,卜若地又點了一個學子的名字,這次,卻是指向了滿室最特殊的哪一個,“——蘭襄荷,你以為何?”
眾人的目光“唰”地轉過去。
且不同於課前偷偷地打量,這次是正大光明地看。
沈知節也看過去。
只見那小小女童斂衽站起,雖然是女兒家,卻沒有一點小女兒的嬌態,如其他學子一般背脊挺直,彷彿就跟其他人一樣,也是個正常的學子一般。
不,不一樣,她比其他學子更從容。
雖然背挺得筆直,面上神色卻是輕鬆愜意的,彷彿此刻不是與先生對答,而是漫步於春日花間。
哼,這又有什麼用?
不過是小兒無知無知者無畏罷了。
沈知節哂笑著暗想。挑挑眉,倒要看看她說出些什麼。
何為農?
“農為百姓。”
沈知節聽到一道軟軟糯糯,還帶著童音的聲音說道。
只有這四字。
何為農?農為百姓。
這算什麼應答?
她是想說農是農夫麼?這麼說倒也沒錯。不過,真是俗不可耐的應答……
如若不是場合不對,沈知節幾乎要笑出來。
“哦,此話何解?”,卜若地卻捋著長鬚笑眯眯問道。
襄荷也笑眯眯回他:“方才諸位學兄也說過了,字形上解,農是耕種之意,那麼,何人耕種?自然是百姓,也就是‘民’。沒有百姓,便沒有耕種。天子百官統社稷,黎民百姓理稼穡,農便是民,民便是農,無農無以養民,無民無以生農,是以重農便需重民,重民更需重農。”
胡說,農是農,民是民,怎能完全等同?!沈知節內心不屑。
卜若地卻聽不到沈知節的內心獨白,他走到襄荷身前,微微彎腰,蒼老的臉上因笑容而皺起更多的褶子:“這些全是你自己想的?”
“嗯,”襄荷點點頭,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撓撓頭,“瞎想罷了。”
卜若地卻笑著搖頭:“瞎想又如何?人不怕瞎想,就怕不想。”
“那山長覺得我是瞎想麼?”,襄荷好奇地問。
卜若地搖搖頭。
“那就是山長也覺得我說的對了?”襄荷雙眼瞬間亮晶晶的。
卜若地卻又搖了搖頭,“對,也不對。”
“端看人如何想。你若覺得對,那它便對;但他人若覺得不對,與他來說,便是不對。有些事本無對錯。”
這是打什麼機鋒呢?沈知節皺眉。
襄荷凝眉想了下,隨即卻施了一禮,道:“學生明白了,多謝山長教誨。”
卜若地含笑。
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