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他方才聲音沙啞地開了口,“你臨走之前,不是讓我反思麼?我認真反思了。”
這下輪到周昭沉默了。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得幾乎落針可聞,過了好一會兒,周不害又繼續說了起來。
“我這個父親,的確是失職。事到如今,說再多也於事無補。”
“天英城一事,你的確是讓阿爹刮目相看!”
周昭有些不自在地將目光從周不害身上挪開,看向了窗外,枝頭上的鳥兒一跳一跳的,踏落的葉兒在空中盤旋了幾圈,飄落在了窗稜上。
“接下來的不過,但是,然……之類的不中聽的話就不用說了,我不愛聽。”
那鳥兒似乎覺得這般有趣,嘰嘰喳喳的叫了起來。
周不害聽著周昭理直氣壯的話語,被截斷在嘴中的那句“但是”噎在了嗓子眼裡,良久他方才吐出了一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
周昭餘光瞥著,只覺得父親周不害當真是老了。
若換做從前,他早就拔劍拿著劍鞘追著她一通打,然後她邊回頭邊做鬼臉,躲到周晏身後一臉欠揍樣。
“明日去了廷尉寺,謹言慎行,君子好應對,小人難提防。上峰不只一個,各有各的盤算。且不說他們查案的本事如何,至少能在這官場中站著喘氣的,便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周昭點了點頭,“知道了,若是父親沒有什麼事,那我便先告退了。”
她進城之後到現在,都只吃了章家的一顆果子,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周不害嘴唇動了動,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可受了傷?”
周昭神色複雜地看了周不害一眼,搖了搖頭,“一點皮肉傷,已經好了。”
她說著,恭恭敬敬地對著周不害行了禮,然後方才轉身離開,待走到那樹下,周昭伸手出手,眼疾手快地摸了摸那樹上的鳥兒,感受到那柔軟又溫暖的觸感,方才鬆開手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周不害透過視窗,看著周昭的背影遠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總覺得,如今同周昭說話,比面聖還叫人心生忐忑,也不知道誰是女兒誰是爹。
不過,幸好這孩子平安回來了,他們沒有再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
周昭回到院中時,周暄周晚已經等著了,姐妹三人一起用了飯食,又敘了一會兒話,然後一起去母親徐氏那裡鬧騰了一會兒,方才重新洗漱一番上了床榻。
等再次醒來,已經是雞鳴時分了。
今日,是她要去廷尉寺任職的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