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許晉聞言,趕忙以袖掩面,掏出帕子去悄悄擦嘴。
他餘光一瞥,瞧見躲在卷宗後頭的同僚們都在偷偷瞧他,頓時惱羞成怒起來。
他低頭一看,見那雪白的帕子上只有幾滴油花,壓根兒沒有什麼蔥花,頓時火氣上湧,憤怒地衝著周昭伸出了手指。
“周昭!”
“我在。”
聲音從後背傳來,許晉定睛一看,只見自己手指的方向空空如也,周昭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循著聲音扭頭看去,卻見那小姑娘已經自顧自地在卷宗裡頭尋了一處空桌案,認真地開始看起了卷宗。
她那淡定自若像是回家了一般的樣子,襯托得他像是一個跳樑小醜。
許晉目光陰狠地看了周昭一眼,大袖一甩朝外走去。
待他一走,堂中立即熱鬧了起來。
周昭隱約還能從那嘈雜聲中,聽見陳鈺釗同周承安在老師的帶領之下,與同僚們互相寒暄。
“小周大人,之前大比的時候,我看你查案了!我一點都沒有想明白,你就找到兇手了!許晉這人小心眼子,你此番得罪了他,他定是要給你使絆子的,你小心一些。”
周昭聞言朝著身邊看去,見旁邊桌案壘得高高的竹簡後頭,伸出了一個圓滾滾的腦袋。
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郎,一臉激動地湊了過來,“我叫陳季元,在你來之前,我是最新的人!我不敢同他對著幹,已經給他擦了三個月桌子了!”
“李廷史不管事,不到日上三更不會來,平日裡什麼事都交給許晉,他是這裡待得最久的人。”
“是以雖然許晉同我們一樣都是奏讞掾,但他同庭史也沒有什麼差別了。”
陳季元像是個開啟了就關不上的話匣子,也不管周釗愛不愛聽,嘀嘀咕咕的說了起來。
廷尉寺官員等級分明。
廷尉正李淮山,秩二千石;左右監管逮捕,但是廷尉寺原本的左右監在山鳴長陽案時緝兇不力,被陛下罷免了,一直到現在都空懸著,廷尉寺如今抓人,主要是同北軍配合。
再是左右平,秩六百石。周昭只見過常左平,還有一位關右平先前並不在京中。
左右平之下有庭史,如今廷尉寺有六位廷史,這間院子裡的三位帶新人的老師便都是廷史;而另外的三位,則是閔藏枝、鄔青衫,還有一個新來的李穆了。
再再往下,就是他們小芝麻粒兒奏讞掾,奏曹掾。
他們要做些什麼呢,就是看案件卷宗,然後找到相對應的判例、律例,協助庭史查案斷案。
餘下還有些文書、獄卒之類的小吏……
陳季元手舞足蹈的說著,突然又一下子洩了氣,“像我們跟著李廷史混日子也就罷了,小周大人您怎麼也會來呢?我聽說了,這四年李廷史手底下都沒有一個新人出頭。”
像他們這些奏讞掾,若是表現上佳,可以直升升廷史;亦當下無缺可被舉薦到郡縣、封國去做地方官,等有了獨當一面的經驗,且有了功績在身,便可以重回廷尉寺補缺了。
周昭聽著,蹙了蹙眉頭。
她幾乎是瞬間明白了方才那許晉為何對她有敵意。
一來因為她是女子,一群黑羊之中突然來了一隻白羊,被排斥再正常不過。
二來她方才從天英城回來,正是聲名大噪的時候。雖然這個羊圈連草根都啃完了,可頭羊許晉還是擔心被她搶了山大王的破布頭巾。
三來她被分到了李有刀手底下,許晉篤定這是上頭想要按住她這個會飛的瓢,不讓她出頭。
周昭想著,無語地在心中輕嘆一聲。
不是她不懂得新人之道,實在是她要走的路本就是不同的。
這屋中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