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裡,再也無聲無息。
身上的負擔卸下來了,心裡頓時鬆懈,長長噓了口氣。壽眉把老羊倌的陰魂一巴掌拍的粉碎,重新走到我面前,但是這一次,他注視著我的目光陡然一緊,臉色也隨之變了變,那種變化非常輕微,卻讓我看的一清二楚。我發覺到,他的目光正一動不動的盯著我的額頭。
額頭上的異狀沒有幾個人能看得出來,但壽眉這樣的人就很難說了,難保不會從我身上看出什麼與常人不一樣的地方。我沒有說話,跟壽眉對視了一會兒,他的目光收了回來,喃喃道:“你是七門的人?”
“是。”
“你是七門的人,又有一道轉生印……”壽眉像是自言自語一樣,低著頭沉思著,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道:“龐獨跟你說了嗎,要你到生死山來做什麼?”
他這麼一說,就完全可以確定當時跟老鬼是有過接觸的,我就照實道:“長門從這裡返回的途中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生死山的圖,是刺在胸膛上帶回來的,他一直昏迷著,中間醒過一次,囑咐我到生死山來。”
“跟我來。”壽眉又想了想,招手道:“來吧。”
他對這裡的地形已經熟悉到極點,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帶著我從狹窄的山道入口鑽了進去。這裡地處大裂谷的一端,頭頂是終年飄蕩不盡的灰霧,不見陽光,積雪厚厚一層,千百年都不會融化。我們走進山道之後,周圍的地形寬闊了一些,這裡是聖域人祭祖的地方,積雪中到處都是歷年來供入的法器和祭品。
壽眉帶著我走了約莫有三四里地,現在的位置已經是在山道的中間部位了。壽眉手裡有一支火把,走到這裡的時候停下腳步,火把的光照太散,我掏出手電筒,開啟之後,手電的光柱在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對映出了一棵樹的影子。
生死山的樹!
那是一棵異常粗大的樹,傳聞是當年蚩尤親手種下的,三個人都合抱不過來,在這種滿地積雪的冰天雪地中依然保持著生機,千年不衰。這棵樹很粗,但是不算高,枝葉稀疏,樹身像是一塊被埋在地下多少年的黑炭一樣,烏沉沉的。樹肯定還是活著的,不過因為環境的限制,不可能像在山外那樣生長的枝葉繁茂。我的心頭一陣激動,終於看到了生死山的這棵樹了!
目光順著手電筒的光線在大樹上來回照了幾圈,隱隱有些眼熟。我覺得,這棵樹很像是烏蘇木。烏蘇木和蓮花木一樣,傳聞世間只有一棵,蓮花木長在大河灘,烏蘇木長在九黎。九黎的烏蘇木被做成了一具樹棺,但是生死山這棵蚩尤親手種下的,估計是世間第二棵烏蘇木。
老鬼千辛萬苦從這裡趕回大河灘,帶回生死山的訊息,就是為了讓我們知道有這棵樹的存在。一時間,我有些恍惚,有些難以理解。烏蘇木是罕有的神木,但是還不足以讓七門拼了命的跑到生死山來。老鬼是什麼意思?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壽眉打斷我的思路,站在身邊看了我一眼,道:“我在想,造化弄人。”
“什麼?”
“以你的身份,如果倒退幾十年,我必殺你,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殺你。”壽眉初見我時神情中的些許蔑視已經看不到了,他的眼神還有表情裡,是一種凝重,慢慢道:“但是光陰穿梭,到了今天,我不殺你,反而帶你來看這棵樹。”
“這棵樹,是烏蘇木?”
“是烏蘇木,天下罕有的神木,當年九黎的烏蘇木打造聖棺的時候,生死山的烏蘇木還只是一棵樹苗。”壽眉可能不想多說烏蘇木的事情,轉口道:“龐獨要你來生死山,他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是大禹轉世?”
“不是,我不是。”我心裡慌了慌,這個問題不是第一次遇見了,但是自然道的老學究已經親口說過,我肯定不是禹王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