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已經漸漸清醒的腦子,又隨著這團樹上掉落下來的東西而混亂。那團東西掉落下來的時候,被一根繩子吊著,懸掛在離地面還有一兩米的地方,輕輕的晃動。哭聲和幽怨的傾訴一下子斷絕了,我眼前的一切彷彿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這團正在晃動的東西。
我微微的抬起頭,看到的,是亦甜那張已經沒有任何生氣的臉,她的頭微微歪著,眼睛圓睜,似乎還在默默注視著我,但那雙眼睛,空洞,無神,再沒有任何一絲絲的靈動和生機。
她的身子被繩子吊著,微微的打擺,她看上去那麼單薄,那麼無助,懸空在我面前。她肯定不止死去一天兩天了,儘管在這個還沒有回暖的季節裡,身體卻已經開始腐爛。她的嘴角掛著幾縷完全乾涸又發黑的血跡。那雙一動不動定格住的眼睛下面,好像還在微微滴著染著血的淚。
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不敢,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我滿腦子都是第一次見到亦甜時的一幕,滿腦子都是她那清甜無邪的笑容。我忘記了她曾經害過我,曾經在背後給過我致命的一刀。
這個女人,註定不屬於我,無論她活著,還是死去。但是她給我的某些東西,卻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她所給予的,是一個青蔥懵懂的少年對情感的初次萌動和懷戀。
我想,我真的無法忘記她留在我腦海中的笑容。
苟半仙的卜卦是真的,她死了,誰也救不活。此時此刻,我相信了卜卦的結果,她,死了。
我完全忘記了周圍的情況,眼睛裡沒有淚水,因為要為她流的淚,已經流乾了。我慢慢伸出手,試探著,一點一點觸碰到了亦甜垂下來的手。她的手皮開肉綻,冰涼,僵硬,沒有任何溫度,涼意瞬間侵蝕到我全身上下,冷的發抖。
陡然間,林子深處一陣又一陣好像風捲樹梢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胸口的牙齒還在輕輕的跳動,我已經完全恢復了神智,回頭一望,之前萌發出的那片潔白的佛光看不到了,只有一盞如同豆子般的燈在不停的移動跳躍。我心裡一驚,立即想到彌勒和金大少,沒有別的選擇,亦甜是死了,肯定死了,我有種說不出的傷感,卻不能丟下同伴。
我咬咬牙,轉身就朝林子深處跑,我知道,肯定還有髒東西在附近,跑動間,我能感覺到土殼下面,還有積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一層層腐敗落葉中,時常會露出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但是此時此刻,我整個人就像一個巨大的辟邪的法器,沒有什麼東西敢於靠近。我跑的非常快,和我想象的一樣,那片所謂的佛光,佛號,還有佛影,都是不存在的,我能看見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太婆手裡託著一盞小燈,在林子前方站立著。當我靠近的同時,那個老太婆微微的抬起頭,臉已經完全爛了,喉嚨裡面咯咯的發出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金大少和彌勒兩個人完全陷入了絕境,這種老林子人跡罕至,河邊的氣候一直很潮溼,有些泥坑裡面積水樹葉爛泥時間久了,就像一小片沼澤地,踩破了土殼就會陷進去,正常人不幸失足,還有逃生的餘地,然而對於已經失去了神智的人來說,那絕對會要命。彌勒陷在一團爛乎乎的泥巴里,已經沒到了腰際,他還是木木愣愣的,只會偶爾顫抖一下手臂。另一邊的金大少解下了褲帶,綁在一根樹杈上,腦袋已經完全鑽了進去。
我顧不上理會那個臉都爛掉的老太婆,那只是個傀儡,我相信還有主謀在附近,所以只想先救人。我抬腳跑到泥坑旁邊,抓著彌勒的領子,使勁朝上一拽。那個爛臉的老太婆喉嚨裡咯咯響了幾下,手裡那盞如同豆子般的燈,火光猛然一盛,彌勒跟著一抖,想從我手裡掙扎出來。他的身子接連扭曲著,腦袋使勁要朝泥坑裡扎,另一邊,金大少腳下踩著的石頭啪嗒被踢翻了,整個人套著脖子被吊到樹杈上,手腳亂抽。
“出來!”我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