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該上岸換換氣了。”老鬼笑著,但是那雙幾乎被皺紋包裹起來的眼睛,卻突然深邃起來,他的眼睛裡多了一些東西,當時我還年輕,看不懂,等到很多年後仔細回想,才明白過來,那種東西,叫做傷感。老鬼咳嗽了一聲,慢慢道:“五十年,一晃就過去了,老子當年下水的時候,腰桿子筆直,現在,已經佝僂成蝦米了……”
老鬼的話突然讓我想到了什麼,當初爺爺遇到石頭棺材的時候,雖然有點慌張,但現在回頭想想,他那種慌張裡面,總有些耐人尋味的東西。
“看樣子,你是陳老六的命根子。”老鬼接著道:“我出河的時候,他專門讓我找你,不為了別的,就為看看你現在活的歡實不歡實。”
“我爺,他在哪兒?”
“不要找了,找不到的。”老鬼翻翻眼皮子,道:“這個工,本來該你上的,但是陳老六把你看的比命都重,自己頂上了,老子不管那麼多,陳老六叫老子找你,現在找到了,帶你去做兩件事,老子無事一身輕。”
我不肯死心,腦子裡什麼都不想,只想找到爺爺,我繼續追問老鬼,但老鬼的嘴巴非常緊,不該說的話一句都不說。問的急了,他就有點躁,加重語氣呵斥我道:“你個不知道屎香屁臭的娃娃!問那麼多做甚!問清楚了,你能扛得住結果?”
我對老鬼本來就畏懼,他一發脾氣,我就不敢再多嘴。老鬼喘了兩口氣,把差不多烤熟的肉撕了一半扔給我,水魈經常跟浮屍出沒,那肉有股腥臭的味道,聞著就感覺乾噦,但老鬼吃的很香。
“娃子,和你說。”老鬼吃光了肉,語氣也變的緩和,道:“一隻水魈就差點要了你的命,要是你知道什麼事情,能保證這些事不被人從你嘴裡掏出來?你沒有陳老六的本事,陳老六也知道你這個孫子的斤兩,所以他什麼都不說,你也不要問。”
我被老鬼說的有點臉紅,也有點想惱,但卻不知道怎麼反駁他,今天如果不是老鬼湊巧在晾屍崖掛著,我可能已經沒命了。
然而,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從話語裡我卻能分辨出來,我爺爺的事情,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我和老鬼在這裡坐著,他有點怪怪的,時常會望著遠處的河發呆,一愣就是個把鐘頭。我很無聊,又不敢隨便亂說話,兩個人坐到天色發黑,他就站起身,道:“走吧,歇一晚上,老子帶你去做點事,這是陳老六交代的,老子跟他還算有點交情,這點面子不能不給。”
老鬼一邊說著,一邊帶我走,走了一會兒,我就依稀認出周圍的地勢,這個地方其實離晾屍崖不是很遠,我們走的路線也是漸漸通往晾屍崖的。
“怎麼還要去那個地方?”我覺得有些奇怪,問老鬼道:“還要做什麼?”
“老子身上陽氣太重,否則當年也不會被拉來上工,晚上得找個死人堆睡覺。”老鬼道:“你就在下邊睡著。”
老鬼說完就不出聲了,我們一直走到晾屍崖,他蹭蹭就爬到崖邊,然後抓著一條草繩墜到向河的那一面,擠在兩具不知道吊了多久的屍體中間,夜裡的風有點大,吹的屍體來回晃悠,一股股臭味撲鼻而來,但是老鬼彷彿呆的很安逸,幾分鐘之後,甚至還傳來隱隱的呼嚕聲。
我躺在崖下,這一夜都沒有怎麼閤眼,睡不著。小盤河村,爺爺,石頭棺材,這些事情在我心裡突然變的更復雜了。
就這樣稀裡糊塗熬了一晚上,天色還沒有亮透,老鬼就從崖邊翻了過來,抖抖身子,在河灘上發了瘋一般的來回跑了幾趟,等到頭上微微冒汗,他才收住腳,趁著這個機會,我問他道:“我爺叫你帶我去做什麼?”
“陳老六讓老子帶你去翻幾筆舊賬。”老鬼一捏拳頭,胳膊一甩,身體的骨節咯嘣嘣來回輕響了幾下,道:“娃子,你知道繞樑溝子的抱柳村嗎?那地方現在還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