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人的恐懼並不一定非要親眼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恐慌,往往來自他人的目光,。譬如說走在夜路上,突然發現身邊的人長大了嘴巴一句話說不出來,那麼自己也立即會感覺害怕。所以,當我看到九妹和一群排教漢子的表情時,馬上覺得心裡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但是我能怎麼樣?停下來讓他們抓住?當時我心裡最害怕的就是這些排教人,我一點都不懷疑他們一急之下真會把我拉去點天燈。點天燈是黃河沿岸從古到今最殘酷的私刑,受刑人的頭皮上被劃開一個十字花,然後朝裡面塞粘了油的棉花,塞滿之後,最上面的棉花捻成指頭粗的燈芯,然後燒火點燃,天燈的火苗絕對不會大,因為燒的太快,人也死的快,浸透了油的棉花會在頭皮下面慢慢的燃,最後順著頭皮一路燒下去,受刑人往往半個腦殼都焦了還沒死透。
想想這個,我就頭皮發麻,把其它念頭都丟到一旁,心裡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抓到。
“你的膽子倒是不小。”九妹叉著腰在不遠處笑了笑,道:“聽人說你有點邪門,看樣子真是,不過我倒真想看看,你的頭皮究竟有多硬!”
“九妹,犯不上跟這娃子趟渾水,你先回船上去,我們兄弟留下來收拾他。”
看到他們的舉動,再聽到他們的話,我心裡頓時一片雪亮,排教的人好像對這個村子有所忌諱,追到村口就不敢再跟進來了,徘徊不前。我不知道他們的忌諱從何而來,但只要他們不敢進來,我心裡就多少踏實了一些。
下意識的,我抬頭朝村子裡面看了看,現在還不到午夜,村子的深處亮著星星點點的油燈光,但是看不到人的影子,估計村民都在家裡窩著,準備睡覺了。排教的人不追進來,我也沒必要鬧的雞飛狗跳,轉身看看守在村口的九妹他們,然後調頭就朝村子裡走,我想著穿過村子,然後從另一個方向悄悄離開。
“你真不要命了!”九妹看見我義無反顧的朝裡面走,立即跺了跺腳,喊道:“給我回來!咱們就是問你點事情,不會把你怎麼樣!”
“鬼才信你的話。”我一邊走一邊道:“排教的人,都不是啥好鳥。”
“混蛋!”
九妹還有一些漢子在外面罵,但我理都不理,穿過村子最外面那排低矮的草房。這個村子規模挺大,至少比我住的小盤河村大許多,不過整個村子好像都是那種用野草混著河泥曬乾後搭起的房子,簡陋的一塌糊塗。走了一段,還是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微微的感覺心慌。我就覺得,排教那些人的膽子一向不小,但是怎麼會不敢進這個村子?
想著想著,我覺得腳底板升騰起一股涼氣,一下躥到心窩裡,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但是現在原路退回去肯定不可能,我就想快一點走,儘早離開。
接著走過了五六排房子,留在村口的那些排教人慢慢淡出視線,我噓了口氣,伸手一摸,滿頭都是汗水。走到這裡的時候,眼前的草房子都亮著昏暗的燈光,本來,我還想敲開一家的門,問問這是什麼地方,再問問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排一排低矮的草房子,就好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初開始不覺得如何,然而越看越有種無形的詭異氣息,飄蕩在四周。我打消了問路的念頭,幾乎一路小跑著繼續走,抬腳轉到另一排草房跟前時,我終於看見了人。
一個年紀很大的老漢,蹲在草房的門邊,我估計這也是走了一輩子船的人,腰身佝僂了,臉被曬的黑黝黝,皺紋密佈,一臉的褶子幾乎擋住了眼睛,我看不見他的目光。老漢身邊,是個只有五六歲的娃娃,也和老漢一樣就地蹲著。
這時候的天氣有些熱,一老一小兩個人赤著上身,像是在家門口乘涼一樣。老頭兒看了看我,一言不發,轉而就低下頭,擺弄著腳下兩根雜草。倒是那個五六歲的娃娃,一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