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不知道走了具體有多遠,手電筒的光線在前方照射出一排重重的影子。
影子全部面朝著建築的盡頭,跪倒在地,它們死去很久了,依然保持著跪姿,端端正正,一絲不苟。它們身外的皮肉早已經無影無蹤,連身上裹著的皮甲都已經化的和粉塵一樣脆不可觸。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因為從這些身影的姿勢就明顯可以看出來,這些人是活生生跪死在這裡的,它們生前一步跪倒在地,直到死去,都沒有再挪動一下腳步,沒有改變一絲跪姿。我根本想象不出有多大的毅力和堅韌,才能做到這一點。
“它們,都是跪死在這裡的?”
“是,跪死在這裡,面朝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神明。”苗玉站在那排身影的後面,眼睛卻已經飄到了前方。
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誤的話,這排身影面向的地方,就是整座古老建築的盡頭,也就是最深處。我的心狂跳不止,終於走到了臨近秘密的地方,走到了隱藏著那個東西的地方。我拼命的張望,把手電筒的光線直射過去。
很詭異,建築最盡頭那團黑暗,好像是光線無法照透的,無論我站在這邊怎麼全力去看,卻始終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況。苗玉帶著我,從那排跪倒在地的身影之間走過去。身影跪的整整齊齊,在它們面前,各自擺放著沉重的石刀,石斧。粗陋的武器上面,沾滿了已經分辨不出的乾涸的血跡,烏黑髮沉,如同剛剛經歷過一場猛烈的廝殺之後,這些人就匆忙趕到這兒,一口氣跪到死去。
到了這個時候,即便自己回想不起什麼,即便誰都沒有說明,但我已經能夠看出,這些人之所以跪死在這裡,完全就是因為建築深處的那個東西。它們為此而死,毫無怨言。我的眼前一花,甚至能夠聯想到當時的那一幕:一個個身材魁梧高大,裹著皮甲,渾身傷痕的戰士,在這裡噗通跪倒,腰身挺的筆直,眼中流著血淚。
“走吧,快要到了,快要到了……”苗玉拉著我,喃喃自語一般的唸叨,一步一步走向那團幾乎照射不透的黑暗前。
距離越來越近,光線艱難的穿透了嚴絲合縫的黑暗,好像行走在一片濃霧中。我看見了一個用血紅色的石頭搭建起來的臺子,大約兩米高,四五米方圓。血紅的石臺之後,就是寬厚的山牆,這是建築的盡頭了。
“這是什麼?”
血紅的石臺上,明顯擺放著什麼。那一瞬間,我的心奔湧成了一片怒吼的海,完全無法平息,根本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就好像一股又一股的狂潮,毫無來由的衝擊著我的心臟和思維。
“就是它,它就在上面……”苗玉的神情也有些呆滯,好像是脫口而出的說出一句話,等我再去問,她又什麼都說不出了。我又走了幾步,腳步沉重如山,每走一步,都好像要耗盡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一直走到距離血紅石臺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我終於看清楚了上面的東西。
那是一截粗大又烏黑的木頭,好像一塊烏金一樣,在光線的照射下折射出點點的亮光。這根木頭如同一整棵大樹,被砍去了樹根樹梢,然後削掉枝葉,靜靜擺放在血紅石臺正中間。我看看這截烏黑的木頭,又回頭看看後面那一排跪死在原地的人,心裡恍然,那些人是為了這截木頭而死的。
“你認得這個嗎?這是不是一截黑木頭?”我問苗玉。
“這不是木頭,不是……”苗玉的眼睛有一絲悵然,一絲迷惑,又有一絲明瞭,她的神色變幻不定,咬咬嘴唇,轉頭看著我,道:“這不是木頭,是一具,棺材。”
“樹棺?”我怔了怔,想起過去聽過的一些傳聞,在大河灘上,從來沒有這種風俗習慣,但是在偏遠的南域,有樹葬的風俗。那種風俗古老悠遠,是在喪葬風俗還沒有完全確定之前的土葬雛形。
“我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