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攔住身後的苗人,兩隻幾乎被耷拉的眼皮裹住的眼睛頓時露出一條縫,警惕的朝前面望著。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虛張聲勢,跟我想象的一樣,麻楊婆對龐大忌諱的要死,聽見我的喊叫聲就噤若寒蟬。
我抓著這個機會,又跑出去一大截,拉開了雙方的距離。但是麻楊婆還是不肯甘心,仍然遠遠的墜在身後。遠遠三四十里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過去的,臨近河灘的時候,雷真人和大頭佛的身影驟然出現在前面,大頭佛二百來斤的身體把雷真人壓的夠嗆,後面是緊逼而來的苗人,眼前是滾滾東流的大河。
“龐大要是還在,這會兒早就該出來了。”麻楊婆回過神,在後面喊道:“這次再不會上你的當!”
“前面就是河,你還往哪兒逃?”幾個苗人可能覺得無路可走了,神情一下子放鬆,在後面戲謔又調侃般的道:“繼續跑嘛,朝河裡跑。”
我二話不說,跑到雷真人旁邊,抬著大頭佛就朝河裡奔。反正已經是絕路,那就下河去拼一拼。
我帶著大頭佛衝到淺水中,雙腳一蹬,隨著水流飛快的被衝到河裡,汛期剛過,水勢是減緩了,但依然波濤翻滾,入水的同時,我們三個人的身影立即就被滾滾河水淹沒。岸上的苗人頓時傻臉了。
我在水裡放鬆身體,隨波逐流,一手緊緊拽著大頭佛。他已經昏厥過去,全身上下的傷被河水一衝,傷口泛白。常走水的人都知道,水性再好的人,到了激流中也無法控制,只能保命。我拽著大頭佛被河水迅速衝出去四五十里遠,一直等到河道寬闊,水流緩慢時,才勉強上岸。
“大頭佛!”我死命拖著大頭佛朝岸上走,他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樣,傷口不再流血,彷彿身體裡所有的血已經流盡了。
“他很可能救不活了。”雷真人渾身溼淋淋的幫我抬著大頭佛,朝岸邊的隱蔽處走,一邊道:“河灘現在還是旁門的地盤,無論誰看見大頭佛,都不會放過他的。”
“救不活也要救!”我像是賭氣一樣,把大頭佛平放在地上,去試探他的鼻息。我的心很慌亂,因為連自己也分辨不出,大頭佛是否還有呼吸。只有完全平靜下來搭著他的脈搏時,才能感覺到極其微弱的跳動。
他就像一盞在風中掙扎的小油燈,隨時都會被風吹滅。
荒僻的河灘上,一個人都沒有,我坐在大頭佛旁邊,覺得天黑了。我沒本事救他,只能看著他,一點一點被索命的無常拉向鬼門關。那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人活著,好苦。親人走,自己會痛,朋友變了,自己會痛,如今,大頭佛要死了,一樣會痛。
“是人都要死的,節哀吧。”雷真人勸道:“這裡什麼都沒有,草草準備一下,給大胖子做場小法事。”
我頓時覺得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都流逝光了,疲憊不堪,只想一頭倒在地上。我慢慢把大頭佛身上殘留的血跡擦的乾乾淨淨,又把他凌亂的衣服盡力整齊。能做的,好像只有這些了,大頭佛是個要面子的人,寧死不屈,我想讓他走的體面一些。
天真的漸漸就黑了,雷真人勸了半天,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覺得難受。整整一夜,我沒有閤眼,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雷真人跑到別的地方去找水,我昏昏沉沉的,耷拉著頭。眼睛一會兒閉上,一會兒睜開,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猛然看到面前出現了一雙腳。
我心裡一驚,立即抬起頭。我雖然有點昏沉,但不可能有人走到面前了都沒有察覺。
面前的那雙腳上,穿著一對雙耳草鞋,順著腳一直看上去,我看到這是個上了年紀的行腳僧。他頭上有戒疤,但是長著半寸長的頭髮,身上土黃色的衣服沾滿了塵土,腳上的草鞋縫隙裡塞滿了河沙。我說不清楚他有多大歲數,臉上和枯樹皮一樣皺皺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