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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進退兩難的時候,鍾應走了出來,抱著一張獨特的琴。
那琴細頸窄箱,繃緊了十三根琴絃,暗紅漆木嶄亮如新,琴頭綁著紅色中國結穗子,看得出鍾應十分珍惜它。
這就是你說的特殊樂器築琴,是爺爺根據史料仿製出來的。
鍾應雲淡風輕,微笑著展示這張失傳已久的築琴。
厲勁秋滿臉懊悔痛苦,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
鍾應笑著取下築琴旁懸掛的細長竹尺,反倒是安慰起厲勁秋。
爺爺不在乎這個,也不會怪你說了實話。因為他很多次跟我說,自己沒有音樂天賦。
他將築琴抱於懷中,右手輕持竹尺,敲擊琴絃。
築琴發出的噔噔聲,如手持琴竹敲擊的揚琴一般清脆,又遠比揚琴低沉悲傷。
鍾應語氣懷念笑道:但是,他做得一手好琴。
鍾應擁有許多琴。
林望歸的斫琴生涯, 一直在嘗試重現遺音雅社的樂器,便留下了許多遺物。
十弦秋思如此,他懷抱的十三絃築也是如此。
築琴自古有五絃、十二絃、十三絃、二十一弦之分,遺音雅社的築琴是十三絃, 形制細長, 弦下有柱。
他坐在椅子上, 給厲勁秋詳細介紹這張琴, 它共鳴箱比較小,屬於先漢的築琴,所以能手持抱彈。由持築者左手按弦,右手執尺,擊弦發音。
已經失傳了千年的古樂器,在鍾應手持竹尺的輕擊下,發出獨特的聲音。
鍾應隨意敲擊出的音符, 繼承了築琴原本的深邃哀傷,漸漸散落在安寧的庭院。
陶淵明曾寫《詠荊軻》:漸離擊悲筑,宋意唱高聲。
又有《桃花扇》草檄:三更忽遇擊築人,無故悲歌必有因。
他奏響了一段哀傷婉轉的曲調,說道:築琴本就是演奏悲歌的樂器,要在《景星》這樣的歡快的慶祝曲裡擔任主樂器, 確實非常的困難。我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只能一直改前面十弦雅韻擔主的部分。
困難是困難, 也不是不行
厲勁秋見鍾應煩惱,立刻決定將功補過,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 既然它悲傷, 那就以悲聲奏歡歌。讓聽眾在極度悲傷裡喜極而泣、破涕為笑, 應該會簡單很多。比如之前像鐘琴一樣的敲擊聲,再高三度,配合古琴琵琶緊張的迴旋,最後築琴從慢速c小調變換為快速c小調,實現悲劇到瘋狂的進階,說不定能行。
專業作曲家的建議,令鍾應腦海有了旋律。
雖然他只上過厲勁秋的一堂課,但是慢速c小調和快速c小調的代表作都爛熟於心。
這樣的演奏技法,確實能夠實現大悲大慟後的大喜大樂,用悲歌唱歡歌,也是一種具有創造性的突破。
然而,新的想法剛過了一遍,鍾應就困惑出聲。
你說的鐘琴是指什麼?
厲勁秋比他更困惑,鋼條製成的,用槌敲擊的金屬樂器。不是《景星》的錄音裡就有嗎?就是那個,叮叮噹噹,咚咚噹噹?
繪聲繪色的模仿,讓鍾應哭笑不得。
看起來,這版十二年前錄的《景星》的確音質不太行。
他抱著築琴,挑眉說道:那不是鐘琴,那是編鐘。
厲勁秋:?
編鐘?
厲勁秋沒怎麼聽過編鐘的演奏,這種超大型的打擊樂器組,他甚至都沒見過實物!
你們哪兒來的編鐘?不,我的意思是,我以為你們用鐘琴模擬編鐘的聲音,結果你們仿製了十絃琴、築琴,還仿製了編鐘?
鍾應之前的鬱結沉悶,被厲勁秋的問話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