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手稿,不再看寧明志礙眼筆跡。
《古事記》本來就是日本仿造我們的神話,胡編亂造的一本故事集,裡面還故意拉長了天皇存在的歷史,加強了他們天皇的神性神權,這種東西衍生出來的樂曲,能有什麼好?
樊成雲慈祥笑出聲,認真的糾正道:天賦皇權這種事,他們也是和我們學的。只不過經歷了一代一代史書完善、修改,他們改掉了生硬照搬的痕跡,卻改不了受我們影響的根源。
他伸手,翻回那份手稿,寧明志的批註清晰可見。
在《漢樂府》,蒲葦冥冥是為戰死將領哭訴,在《天降》,蒲葦冥冥也能成為他們戰死沙場將領的哀悼。
音樂,本就無法說誰對誰錯,哪怕論出個先來後到,真正受到盛讚的也不一定就是先來者。
樊成雲在國際上走動頗多,深懂文化與文化之間的交流與影響。
無論是中華文化,還是西方文化,都在無可避免的互促互進,潛移默化。
聽眾喜歡載寧學派的日本古曲,也喜歡中國古琴的名曲,到了真正的舞臺,再去控訴誰偷誰搶誰篡改,到了最後卻失去了音樂誕生的緣由。
樊成雲嘆息一聲,說道:我一直期望的,不是打倒什麼載寧學派,也不是禁止他們彈奏載寧四曲,而是真正演奏出遺音雅社的《漢樂府》,告訴日本人,告訴這世界
寧明志不過是邯鄲學步、東施效顰,可笑至極。
鍾應眼睛泛光,從師父期望之中,見到了廣闊的未來。
他說:這也是我的期望。而且,我們很快就能實現這樣的期望!
文無
爺爺的信件語氣嚴肅, 也許是文字過於言簡意賅的原因,鍾應看著看著,挺直了身板, 像是當面接受著長輩的教誨。
記憶之中的爺爺, 早就變得模糊不清。
鍾應偶爾能夠想起, 初次見到師父的片段、爺爺和他講述遺音雅社《漢樂府》的片段,更多的事情,他確實回憶不起來了。
但是,他可以肯定, 信中的爺爺與師父告訴他的溫柔慈祥, 截然不同。
在信中,爺爺威嚴肅穆, 發號施令, 要求鍾應必須做很多事情
義大利的哈里森貝盧, 藏著十弦雅韻,我與他打了多年交道, 我說的事情,你必當小心注意。
美國的賀緣聲,冥頑不靈,只聽清泠湖學院柏輝聲的勸告, 若是你去,一定要與柏輝聲同行。
日本的載寧聞志,即是寧明志,他脾氣蠻橫怪異,但畢竟是我們寧家祖輩,遇見他記得尊之敬之,除了沈聆勿提及旁人, 他才能信之。
一個一個與樂器相關的人,都寫在了信紙上。
林望歸的語氣,如同交代工作,一列列詳盡無遺。
鍾應一邊看,一邊感慨。
他能感受到這摞信件裡沉甸甸的信任、囑託,也許爺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才會把一切一切想對他說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他看了很久,從義大利的貝盧,看到日本的寧明志。
終於懂得了師父的嘆息。
爺爺生前的一腔執著,盡付遺音雅社的樂器,哪怕當時的自己年僅八歲,在他眼裡也是一位必須接過他重任的繼承人。
厚厚的書信,看起來多,翻閱起來少。
鍾應讀到最後幾封,見到的是爺爺的長吁短嘆。
他傷心琵琶與楚書銘夫婦失去蹤影,也傷心希聲編鐘至今未能找齊。
失散在世界各處的樂器,與那些失散的文物一般,數之不盡,尋之不回。
而他,作為一個勢單力薄的追尋者,作為眾多奔走海外期盼樂器歸國的踐行者,能做的太少太少。
小應。他喊,鍾,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