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她走得很辛苦很辛苦,辛苦得弓弦嘶啞抗議,好像要就此斷裂。
鍾應聽到刀尖上的行走。
揉弦頓弓的熠熠,在攀登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峰,每一步都滴落了鮮血,像海的女兒一樣離開賴以生存的黑暗,走向會將她融化的光明。
一聲聲沉重琴絃響動,顫抖出了微弱的希望。
那是她的心聲,她的抗爭,她的感恩,她的訣別。
雅韻古老的琴身,在朝露的顫音裡蕩起空靈冷清的回聲,它們經歷過的一切,連生熠正在經歷。
它們等候過的光明,連生熠正在沐浴。
曾經在即興曲裡,只能悄悄渴望遠眺的陽光,驟然照耀大地。
旋律如同遊人登山,辛苦的到達了頂峰。
不畏浮雲遮望眼的風景,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綠。
帶領所有聆聽這首樂曲的人們,見到了茂盛森林、壯闊海洋、柔軟雲層,還有初升的朝陽。
連生熠銀弦,在高揚的音調之中發出了明麗得耀眼的急板。
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不顧父母兄長的叮囑,一路奔跑到了山頂,衝著深邃的峽谷吶喊
喂!媽媽!我的一生就是這樣苦澀又寂寞。
嗨!爸爸!你總是比媽媽更加沉默的端詳我。
哥哥!我的哥哥!下輩子你還要做我的哥哥,包容我的任性,帶我去感受音樂的快樂。
那一段段吶喊變成了呼嘯,撞響了空寂無人的山林,嚇飛了無數的驚鳥。
聽眾瞠目結舌的盯著瘋狂的演奏者,她不像十二歲,她像歷盡滄桑迴歸了一生,在生命最後的時刻,瘋狂的縱深一躍,笑赴深淵。
胡弦急切地跌入萬丈懸崖,聽眾們痛苦的瞪大眼睛。
他們不敢相信那段耀眼的旋律如此短暫就要戛然而止。
他們還在渴求好不容易等來的希望和光明,能夠驅散苦澀黑暗留在心底的悲痛,怎麼還沒照亮濃厚的陰影,就要帶著太陽離去?!
然而,熠熠的琴絃越來越低,鍾應的冰弦也越來越碎。
殘缺不全的靈魂,在急速掉落的旋律裡四分五裂,直到她收束了弓弦,演奏出了一段緩緩、慢慢的柔板。
那本該是希望,卻又細碎得拼合不出完整的意象。
那也許是光芒,但它微弱得像從懸崖深谷最深處輕輕飛上來的螢火。
連生熠蒼白著一張臉,帶著笑意,奏響著這段脆弱輕柔的抒情。
螢火越來越輕,越來越弱,等到它飛到跌落懸崖時的山峰,才顫顫巍巍的撲騰出了殘缺的翅膀。
彷彿一隻跌落懸崖的鷹,掙扎著傳來了最後的音訊
我不後悔。
我很快樂。
即使失去生命。
那是一段溫柔漫長的折磨,揉在銀弦之上,叫人揪心的緊緊盯著熠熠。
他們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不知道正在發什麼。
為什麼她的旋律,給他們帶來一片漆黑,好不容易激動的迎來了希望的光,又得面臨更加深沉的痛苦。
熠熠不過是十二歲的小女孩罷了,她有大把大把的光陰可以揮霍。
但是她的《熠熠》,走過了痛苦,走過了黑暗,見到了短暫的光明,竟然變得如此的激進。
越是明亮耀眼,越是叫人熱淚盈眶。
好像她就為了站在舞臺上,站在最美的風景前,對他們說
我聽見了,我看見了,我自由了。
我來過。
二胡沒了聲音,十絃琴緩緩收束。
音樂廳的觀眾震撼於連生熠的深邃樂思,他們都快忘記眨眼,緊緊盯著舞臺上的小女孩,用掌聲表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