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投影上是半份手稿,上面、上面寫的是《猗蘭操》的指法
散託擘抹,挑勾剔打。
遠山越是念出來,越是紅了眼眶。
他跪在寧明志的輪椅旁,將這些豎排繁體的漢字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從他的音樂天賦裡感受到
這首樂曲,遠比《黃泉》精妙!
然而,如此精妙的樂章,斷在了最後一個歪曲顫抖的複雜摘指上,似乎書寫之人忍耐著極大的痛苦,最終無法繼續下去。
驟然脫力的筆鋒,宛如一位琴家失去時倒下的身軀。
遠山心口隱隱作痛,不能平靜如常的對師父說:這手稿已經結束了。
他年紀輕,拜入載寧本家也不過十六年光景。
但他能從這樣的手稿和師父小心翼翼收藏的樂譜之中,知曉曾經的往事。
師父心心念唸的靜篤。
是一位中國的曠世奇才,他為載寧學派研究了《古事記》的樂章,成為了載寧大師此生無法忘記的摯友。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人。
也許是沉默寡言,對日本傳統音樂抱有尊敬的人。
也許是天資聰慧,能夠從文字寥寥的書冊裡發現日本音樂魅力的人。
現在,面對眼前最後半份手稿,最後顫抖消失的文字,他終於認識了這位偉大的先生。
這就是靜篤。
這就是臨終之前忍著病痛,一字一字寫下遺音雅社最後的手稿,將腐朽身軀碾碎成墨跡的靜篤。
旁邊低聲的呼吸,帶著急促的催促。
然而,遠山渾身顫抖,跪了許久才回應道:師父,已經沒有了。
他淚如雨下,終於明白了指法古老獨特的載寧學派,《黃泉》由何而來。
他也終於見到了一束微弱燭火,如何在遙遠中國的戰亂年代,燃燒掉全部靈魂,悄無聲息的熄滅。
和室之中沉默寂靜,載寧學派最後的秘密,在投影的照片之上昭然若揭。
寧明志蜷縮在輪椅裡,眼睛不停轉動,再無人響應他的命令。
唯獨靜子擦掉眼淚,低身長跪於鍾應面前,輕聲說道:鍾先生,我會盡快的整理出所有遺音雅社的手稿,學文的錄影,完整的送回清泠湖。
謝謝。鍾應對於這位純粹善良的女士,永遠保持著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