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路準備好了拍攝角度,沒有做任何的特殊要求,這是一場後期剪輯的拍攝,無論爺爺奶奶想說什麼,他都不會掃興。
一開始,蓋路還是引導性的,讓他們回憶回憶當初製造殲擊機的故事。
韓訓看過不少那個年代的資料,然而那些寫在紙上一兩句帶過的描述,遠不如親歷者的講述。
1960年代中蘇決裂,落後的中國徹底告別大規模引進武器生產技術的便利,開始依靠這些學習過製造技術的研究員,從零開始製造國產軍備。
資源匱乏、毫無經驗簡直是他們話題裡最為感慨的事情,顧爺爺說起那時候熬夜開會,大家一起翻資料的常態,總是不擴音到總工程師張國慶。
蓋路叫他張總工,而顧爺爺和孟奶奶叫他張工。
兩位老人只要說起張工,似乎都能聊上整整一天。
留學歸國,臨危受命。
張工在兩位經歷了多年風雨的老人心裡,是一位謙遜的博學救星,他比專案裡的研究員都要年長,彷彿只要有他在,任何的困難都能夠越過去。
蓋路不催,也不打斷,他們把兩位老人請在攝像機前,慢慢說過去的故事。
而自己和韓訓坐在對面,慢慢的聽。
老年人講述過去的事情,並不枯燥,那個遙遠而貧瘠的年代,造就了他們苦中作樂的性格。
說著說著,孟奶奶忽然翻起舊賬:“當年如果不是任務時間緊,我還沒那麼早結婚。”
顧爺爺聽了特別不服氣,說道:“還沒那麼早結婚呢,當年不知道是誰看上我了,非要扭著我去打申請,我不去,她還橫眉冷眼的喲。”
“別給自己長面子啊。”孟奶奶瞥他一眼,“政委都找你談話了,說影響不好,叫你不要晚上給我講課,我再不去和組織申請結婚,讓你把課講完,還怎麼完成張工分下來的任務?我哪兒是看上你,我分明是看上了你腦子裡的知識。”
韓訓和蓋路都在笑,還得壓抑著聲音。
那個年代火線入黨、火線結婚,完全沒有什麼浪漫色彩,為了能夠晚上一起學習研究,顧爺爺和孟奶奶成了科研組裡第一對夫妻。
然而,結了婚,他們直接把家安在了工廠裡,有時候半夜起來去做實驗,還能遇到好幾個夜貓子。
研究員抬頭見面不調侃不說笑,開口就嚎:你們兩口子不睡覺,跑來跟我們搶什麼裝置!
兩位老人回憶起那時候的苦日子,滿臉都是笑意。
國家級的研究,裝置是最簡陋的,還只有一臺,誰先拿到誰先做實驗,大家負責的部分都很重要,很多人選擇凌晨起來趕緊測試,經常還要等候裝置冷卻,重設引數。
他們聊著聊著,忽然問道:“小韓結婚了沒有啊?”
剛剛還在偷笑的韓訓,頓時受到長輩點名。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轉著手指上的環,溫柔笑道:“結婚了。”
顧爺爺點點頭,“結婚了好,結婚了就要對老婆好,像我一樣。”
老年人的自吹自擂,只會讓韓訓覺得親切。
他們互相扶持,建立在共同愛好上的感情,遠遠超過了單純的戀愛,完全和工作、事業沒法分隔開。
“嗯。”韓訓笑著答應,想起自己家裡那位,“我肯定對他好。”
整整一天,韓訓都在聽老人們聊當年的故事。
那些珍藏在相簿裡的老照片,大多數是黑白的,還有一些顏色單調的彩色照片,依稀能夠拍攝出軍綠色與大紅。
這本相簿,大多數的照片都有張工的身影。
那位身負傳奇色彩,總是為專案組解決難題的工程師,無論哪一張照片,都帶有燦爛的笑容。
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