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陽莊啟程回花城,那冰冷的大巴車又搖了三個小時,我繼續做著支離破碎的夢。
從醫院出來,我徒步走回家。
一路上,我思考了很多很多。
以前,和王二一起耍的時候,我是那樣地快樂,王二傻傻的快樂,總能感染著我。
我從不知失落為何物,我也不知傷心為何物。
可自從陳煙來了以後,我的快樂沒有了,我的生命被籠罩在一團煙霧之中。
街道邊的店鋪裡大聲地放著音響:
撥開天空的烏雲像藍絲絨一樣美麗
我為你翻山越嶺 卻無心看風景
我想你身不由己 每個念頭有新的夢境
但願你沒忘記 我永遠保護你
不管風雨的打擊 全心全意
兩個人相互輝映 光芒勝過夜晚繁星
……
我已經暗淡無光了,我再不是那顆璀璨的星星了。
回到家,夜已深。
我餓著肚子,蜷在被子裡,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覺。
我做著噩夢,在深山老林裡奔逃。
外婆家的青蘿山有一片古木參天的深山老林,有一次我在林子裡採蘑菇,迷路了,我和小夥伴走散了。
跟屁蟲以大人的口吻教育我說,迷路的時候,要在原地等著大人來找,不要亂跑。
他雖與我同齡,卻比我矮小一大截,竟能說出那樣令人心服口服的道理。那時,我就無比崇拜他了。
跟屁蟲並不是青蘿灣的孩子,他跟青蘿灣那些孩子最大的區別就是,他白淨得像一捧雪。
那時我不過八九歲,陳荷子雖不要我了,但是外婆還是跟我很親的。我喜歡去外婆家。跟屁蟲和我一樣都是來做客的人。他的小姨本不讓他跟著我們上山,他是偷偷跟上來的。
那天,我聽了他的話,乖乖地在原地等大人來找,卻只是一場空等,並沒有大人上山來。眼見暮色四合,天都快要黑了。我意識到不能再等了,這才拉著他的手,一步一步艱難地摸索著沿著山路慢慢地往山下挪來。跟屁蟲實在走不動了,我挽著裝蘑菇的籃子,揹著他穿過荊棘,把手和腳都掛得稀爛,終於在月亮升起的時候回到村子裡。那時,闔村的人都急瘋了。但那跟屁蟲卻趴在我背上睡得口水直流。
跟屁蟲的小姨接過他把他摟在懷裡,哇地哭起來。
“你這孩子,你不知道自己身體弱,不能爬山的嗎?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對得起你父母?”
“姨,他沒事了,只是累得睡著了,我好好的把他背下山來了。”
村子裡和我媽年紀相仿的女人,我都喊一聲姨。
那位姨眼淚汪汪地望著我說:“阿寧真是太懂事了,還好有你在,不然陳塵出什麼事,我真是沒臉活了。”
跟屁蟲原來有名字,他叫陳塵。
他是陳煙的弟弟。
十五年前,我們就認識了。
……
回到花城天已大黑,我沒有返報社,直接回了家。
我回到漆黑冰冷的公寓裡,踢掉鞋,倒在沙發上,渾身上下哪哪都疼。我緩了一陣,才爬起來,開啟電腦,開始寫稿子。得把今天的採訪稿趕出來,明天發出來。
我寫了兩千多字,敲上最後一個句號時,手指已經冰冷。
胃裡空空,腦袋也空空。
開啟冰箱,冰箱裡塞滿了食物。
我記得我很久沒有去採購了。
我正把雞蛋往冰箱外搬,手機響了,是王二。
“怎麼不接電話啊?”
王二的聲音在手機裡響起,有點兒失真。
“哦,我睡著了,沒聽到電話響。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