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先生鼻青臉腫地衝我揮了揮手,“嗨!阿寧小姐,讓您見笑了。”他從懷裡掏出兩張紙來,“這是租房合同,勞煩您把字簽了,我不管了,你們……愛咋咋地吧!”他啪地一聲,把那一式兩份的租房合同按在小圓桌上,掏出筆來,龍飛鳳舞地簽了字。
我拿起合同書,正要細看細則,謝光寒卻奪下那兩檔案,扔在那邵先生身上。“這房子,我們不租了。你愛租誰就租誰去!”說著拉起我揚長而去。
“怎麼啦嘛?”電梯裡,我看著他臉上一道很突兀的傷,哪有房子還沒租下來就跟房東打一架的?謝光寒斷不是那種魯莽的人。
“沒怎麼。”他快步出了電梯,一張蒼白的臉上寫滿不悅、憤懣、煩躁。
我小跑著追了上去。我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他了!這一整天都像吃了炸藥一樣!
“謝光寒!”我攔住他,拽住他的手臂!“謝老師!你到底幹嘛呀!?我哪裡得罪你了?”
“別碰我!!”謝光寒一把甩開我,他看著我,眼裡的厭惡的光,像吃了一百隻死蒼蠅!
我一身冰寒地看著他。
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心裡冷如冰霜,一身冰冷地走開。人見鬼憎就是我這樣的人吧!
天上那枚太陽涼涼的,冷得像一塊冰。像我此刻的心境,比冰還冷,比水還寒。
“萬寧!”謝光寒嘆著氣跟在我身後。“你去哪裡?”
“你不必管我。”我甩開他,將手插在衣兜裡,慢悠悠地朝前走著。
這水雲間果然是極宜居的高檔住宅小區,穿過一條馬路,便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公園。深冬的南國,樹依然綠著,水依然清著,風淡淡地拂著。站在湖邊,拾了顆石子,彎腰,打了個漂亮的水漂。幼時在青蘿灣我便是打水漂的高手。這個時候,青蘿灣應該在下雪了。紛紛揚揚灑落在青蘿灣澄碧的湖面上。被冰凍住的杮子樹上還掛著硬邦邦的紅杮子。
燈籠一樣的紅杮子。
那年冬天,我爬到杮子樹上給陳塵摘杮子吃。冰冷的杮子,冷得像一團冰,吃到嘴裡,甜入骨髓。那孩子唇紅齒白的笑容,是那寒冬裡最亮麗的一抹色彩。
我坐在湖邊,望著那粼粼湖水,淚流滿面。
很多人,很多事,只能永遠凍結在過去。
塵封在冰湖之中,封印在那碎成灰的心床裡。
坐到屁股發麻,沿著湖邊,慢慢地走著,風很涼,腳下綠草茵茵。年輕的媽媽帶著孩子在湖邊玩著皮球,慢點兒慢點地叫著。穿著紅色小棉襖的孩子歡歡喜喜地拍著皮球,皮球滾在我腳邊,我彎腰撿起皮球。那玲瓏如玉的孩子飛奔過來,一把抱住我的雙膝,仰頭叫喚著,“我的球,我的球!”
我蹲下來,把球塞在他懷裡,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孩子抱著頭大步跑開,媽媽媽媽地叫著朝那女人走去。
我站起身來,看著那母子相擁溫馨的一幕。心裡竟然生出一份豔羨來。歲月的靜好可以是一個溫暖的擁抱帶來的。
我慢慢地走著,拖著一道淡淡的影子,煢煢孑立地離開了那公園。滿腔心事地穿過街道,路邊小店賣著鮮紅的糖葫蘆,紅豔豔的山楂上沾染著晶瑩剔透的糖霜。我掏錢買了一串糖葫蘆,咬著上面的糖霜,一點點把上面堅硬又軟糯的甜吃進嘴裡化在心裡。
人生已太苦,又何必自尋苦吃?
穿過那條綠蔭叢生的街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裡。糖葫蘆吃到一半,路已到盡頭,兩道淡淡的影子交疊在一處,落在我腳上。
我抬頭,咬著半顆糖葫蘆。那張午夜夢迴的臉,映照著淡淡的陽光。他比我還驚愕萬分,那挽著他手臂的女人,半依在他的肩臂之上。
“你怎麼啦?”